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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塔-隐寄语(2 / 2)

“可这亲鸟,难道不知这枚蛋非自己所生吗?”他问,“这雏鸟摔死了自己的孩子,还霸占自己的巢穴,这是仇人啊。”

“这我就不知了。”平宗谱道,“据说有的亲鸟认得出来,会将那蛋推出巢外。有的认不出,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真是令人唏嘘……”萧无常感叹道,“真是世间百态,无奇不有。”

“不过一只鸟,你感怀个什么劲。”那人忽然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你早些回去吧,今日我心情好,你又是个外郡人,不记你的过。”

“多谢大人!”萧无常急忙作揖,“我这就回去!绝不给大人添麻烦!”

“早些回去,早些回去。”平宗谱说着,朝他点头示意,大步离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朝远处去了。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踪迹。

萧无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头冷冷地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不动。他将手负在身后,回想着那人的话,渐渐眯起了眼睛。

“平宗谱。”他喃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

“少主,小公子的烧退了,正在暖房里安睡,您不必担心。”

书房之中,那年轻武士跪在地上,恭敬地向主人汇报近况。

上方那人盘膝坐着,手中持着一副画卷,正轻轻敲着自己的肩膀。他背后那书柜上,一怒一笑两个人形仍旧立在架子顶端,静静俯瞰。

“寥若如何了?”他问。

“无事。那……拦得早,没有受伤。”

“知道了。”

源风烛轻声说着,放下画卷,像是在沉思。他一侧脸颊有些发红,指尖碰一下时,还觉得有几分刺痛。

“塔楼的封印破了一处。”他忽然道,“先前那几个脏东西就是从此处进来的。你可有查到,那日都有谁出入了塔楼?”

“属下去查了。除洒扫,采办,迎来送往之人外,还有萧氏书童,小公子奶母,和平家公子。”

“那人倒是不少了。”源风烛挑眉,“平小子那日过来,满嘴嚷嚷着什么生日,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平公子是您的好友,大约……不会如此。”

“什么好友。平氏是幕府的人,幕府巴望着我死,好扶持知禾做傀儡。”源风烛冷笑道,“他们最好别做这个梦。我在一日,就别有人打这里的主意。”

“少主……”

“你有话就直说。”

“少主,若飞龙在天,必亢龙有悔。”物部重阳抬头道,“凡事不可做得过绝,会自毁退路。”

“你什么意思?”

“少主可知,烛龙太子到底为何遭遇杀身之祸?”

“他挡了别人的路,杀他还要什么理由不成。”

“太子居高位,位尊而功高,功高则倨傲。凡才高志满之人,常自诩功劳,而怠慢群臣。树大招风,高名丧人,长此以往,为人所不能容也。”

“嫉妒乃人之本性。”源风烛道,“我若是有嫉妒之人,大约我也会如此做。”

“若为一人之敌,尚可抹杀。若为众人之敌,纵是好虎难敌群狼。”物部重阳垂下了头,“烛龙太子是前车之鉴,还望少主以史为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源风烛拿过软枕,倚在了上面,“居高位则忧其民。他生在帝王家是命,怨不得天,由不得人。”

“少主也生在了帝王家。”

“是,我也生在这荣华之巅。可惜,不受人敬仰,反而是日日有人想要我的命。”

源风烛说着,却像是觉得累了,示意物部重阳退下。

重阳到廊下坐着,侧头望着房内,却见少主坐起身,缓缓展开了那幅画卷,接着便紧紧地皱起了眉。

他看的不是别物,正是平宗谱送他的春夜宫戏图。

那小子说这上面有玄机,不知是真是假。虽百般不愿,但趁此时机研究一番也罢。

他起先还认真地看了几眼,接着就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上面画得实在逼真,随处可见,简直没有一处干净的。他几次尝试未果,不得已只能带上西洋镜,凑到近处去查看可有其他细枝末节。

物部重阳见他看得鼻尖都碰到了画上,神色渐渐复杂起来。他没想到少主如此钟爱这幅画,而且似乎……对那三五人之处格外有兴趣。

原来少主……喜欢人多些的……他暗自揣测道。

源风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一心一意寻找那画上机关。可寻了半天,不是男就是女,搔首弄姿,全无遮掩。

但有处地方却有些怪异,他四下看时,发现画上每处房中都有一个穿着蓝色兜裆布的男子,摆着怪异的姿势,看下来似乎是同一人。说像是要准备开打也可,说只是发疯也可,倒是个怪人。

源风烛看了半晌,觉得那人姿势有些眼熟,便伸出手照着他的动作比划起来。

物部重阳见他不但看得认真,还在用手比划,神色十分惊讶。源风烛的五指极长,干净且灵活,一勾一挑间,越看越觉得色气,不由得觉得气氛诡异起来。

“少主……”他忽然低声道,“可是要我……寻两个女人送来?”

“不必。”源风烛心不在焉,以为他是要喊人来协同自己找那画上玄机,便拒绝了,“我自己就行,无需旁人。”

“这……自己怎么弄……?”

“自己有什么不能弄的。若事事都要旁人相助,岂非显得我太无能了。”

“可……少主……这明明是需要人协助才显得更有能为……”

“要照你这么说,只怕两个都不够。”源风烛皱着眉道,“我看这东西……就算是十个人一起,也未必能寻得到。”

十个……物部重阳咽了口唾液,额头冒起了汗。

少主果然不御则以,一御惊人。

源风烛被人误会到这般田地,自己却浑然不知。他比划完一套之后,忽然意识到了这画上男人居然……做得是五禽戏。

“为什么是五禽戏?”他很是惊讶,“这种图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不成是事后保养一番吗?”

“事后自然是要保养。”物部重阳道,“不然再厉害的武士……也要被榨干了。”

源风烛没有理他。他盯着那画卷,半晌之后忽然伸出手指,摸了摸画纸材质。

物部重阳看他在那男女身上摸来摸去,越想越觉得少主不对劲。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少主这个年纪,也到了虎狼之年了。

“属下还是为少主找几个女人——”

“你不要烦我。”源风烛不耐烦道,“把门关上,让我一个人静静。”

物部重阳照办。他虽关上了门,却满脑子都是少主同十个女子夜宴的模样,一手搂着一个,或抱着他脖颈或枕着他膝盖,而他举着酒樽同她们对饮,处置得游刃有余。

少主这种人……会是何种类型呢……重阳沉思道,想必是看似温和却带掠夺之意,若那些女子受不住,他大约会在她们耳边问,哦?可是要我停下,像这样吗?

这武士想得太多,花里胡哨,甚至越发深信不疑。正在这时,门忽然被拉开,响声极大,把他吓了一跳。

“重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源风烛站在门边,持着那幅画给他看,“这是……这是人皮做的!”

他看着物部重阳,原以为他会大吃一惊,谁知那年轻武士却愣愣地看着他,硬生生把他看得有些发憷。

[混账小子,你这么看我是做什么?]源风烛后退了一步,[我脸上有东西?]

[您……您不是在研究夜御十女之法吗……?]重阳惊讶道。

“夜御十女?”源风烛一脸疑惑,“夜御十女是谁?东瀛有这个姓氏吗?”

两人看着彼此,一个比一个茫然。最后还是物部重阳先回过神来,吓得脸色煞白,瞬间跪在地上。

“这画竟是人皮做的?”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听明白了源风烛的话,“那……如何是好?”

“去找水来。”源风烛道,“要月下之泉,将第三勺和第五勺舀在小碗中拿来给我。尽快。”

“是。”

物部重阳当即去办。源风烛则快步走回屋中,将那画铺在桌案上,取出了一方白巾。

大约半个时辰后,重阳快步回来,端着托盘呈上,里面是两碗清水。源风烛接过碗,用白巾沾了沾水,在那画上开始擦拭。

那画沾了这泉水,忽然起了变化,上面男女竟渐渐隐去,白巾也变成了花巾。源风烛将两碗水一同泼在画上,随后继续缓缓擦着,不多时,便将上面一层墨彩尽数擦净了。

那层绘图不见后,底下便露出了其他图案,仍旧像是那几处大殿,影迹却十分模糊,有些看不清楚。

源风烛摸着那画卷,觉得触感果然鲜明,越发确定是人皮了。

“这是一副刺青,刺在上面的。”他轻声道,“看来还需别的东西做印子。”

“少主只管吩咐,属下这就去取。”

“不必。用的都是俗物。”

源风烛说着,将手一甩,袖口中瞬间落下一把怀剑,被他握在手中,抵在了自己另一只腕上。

物部重阳想阻止已是来不及,源风烛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当即血流如注。

他将血滴落在那画卷上,慢慢铺满整幅卷轴。人血温热,那刺青上的画受了鲜血滋养,终于渐渐显露出本相来。

源风烛擦干上面血迹,仔细看时,赫然发觉那竟是一张六道轮回图。

他神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随即他抬起手,将那画轴掷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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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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