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给崔明贵灌酒,是有目的的。
身为邵驼子的表侄,我必须打听到他的身世,因为我以后不知道要在这边住多久,不知道邵驼子的身世,我和他相处时心里就没有底气,再说了,别人要是问起来,我知道情况,至少也能有应付的说法。
于是在崔明贵喝的还没醉倒,刚好飘飘然不知所以然的时候,我趁机跟他打听邵驼子,到底是怎么被收养的,结果崔明贵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了,把邵驼子的身世,都给我说了。
要说我这个表大爷,不但身材曲折,身世更曲折。
他确实是被收养的小孩。
当年养父发现他的时候,他还不到三岁。
那天大雪刚停,石头阵旁边的山上,到处白茫茫一片,邵驼子在严冬凛冽的寒风里,穿着红肚兜,骑在一个白馒头一般的坟头上。
要不是他的红肚兜,飘舞在风中像一面的小红旗,在雪地里很显眼,养父采药,经过十几丈远的大路时,根本看不到他,那样他就会被冻成冰雕。
邵驼子的手里,还抓着带着冰渣的坟头土,看到有人靠近,嘴里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养父说真可怜,孩子的舌头都冻僵了。
邵驼子旁边,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里面还有几件首饰。
养父认为,肯定是城里的女人,未婚先孕,为了自己的名声,这才扔了孩子,以便以后在意大姑娘的身份出嫁。
邵驼子的养父当时还说,你看这肚兜材料多好,首饰也是真金的,看来是个富家女。
农村重男轻女,那会邵驼子那没见过面的养母,在生过一个女孩之后,肚皮五年还没开张,被村里能生的娘们,叽叽喳喳的骂是不下蛋的母鸡,养母本来身体弱,听了这话,被活活气死了,当时走了还不足一年,邵驼子的养父正是苦闷的时候。
邵驼子的养母死了,没人说她闲话,毕竟人都死了。
于是邵驼子的养父,又到了风口浪尖上,经常被一帮闲汉,指指戳戳的在背后议论,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养父早就烦透了,所以那年看到这个被遗弃的男孩,顿时如获至宝。
养父脱下大衣,把邵驼子包了起来,抱在怀里带回了家。
别人问起孩子的来历,养父就说,早就生了,不过有大先生说了,这孩子三岁之前有劫难,只能在外婆家躲风头。
邵驼子养母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所以根本没有人,跑去核实这个事。
附近破庙的老和尚,听说邵驼子养父家里添了新丁,也来祝贺。
老和尚围着邵驼子转了两圈之后,点了点头,说劫难已过,小家伙会长得很健康的。
忘记说了,邵驼子那会,还不是驼背。
老和尚的话,配合了养父的说辞,养父为了表示感谢,把他拉到房间里,送给他半篮鸡蛋,结果老和尚看左右没人,对他说,这个孩子不吉利,还是扔了吧。
养父说扔到哪。
哪里来的,就扔到哪里。老和尚说。
养父看瞒不住老和尚,就说佛家都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老不劝我好好收养孩子,怎么还劝我杀人,他是我在雪地坟头上捡来的,扔回去,非被冻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