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本溯源 第六
百里诺小心向屋内探头：“祖父走了？”
冷月影头也不回，朝后丢下一句话：“百里诺回避。”
沈冲天也道：“有些话，你还是听不到的好。”
百里诺无奈嘟囔着：“明明是我的府邸。”到底不敢违逆，只好又一次清退下人，只留下冷月影和沈冲天在房内，自己再小心从外面关好门。
沈冲天语气生硬道：“满口酒气。到底是办事，还是赴宴？”
冷月影立眼怒道：“我父亲都没这样质问过我！”
沈冲天悲愤顿起：“枉你一口一个‘知己’，撒谎成性，满篇鬼话！我问你，戈壁四妖何时变成三个？他们被父亲的法阵困住，只能在方寸之地徘徊，除非有仙家进去赶尽杀绝。你根本不是杀了一只躲进戈壁的白孔雀，而是灭了他们一族。”
冷月影指责道：“你要为他们翻案伸冤吗，那可是妖！你再嚷得声音大些，连同门外的百里诺，咱们三个谁也逃不掉，不出三日全部脑袋落地！”
沈冲天不理会他，一字一顿道：“我师父造册上明明白白写着，她伙同四鹰神，联合天兵追缉冷翼，几穿越半个四方大地，就在距离西鹰神府百里的戈壁深处，迎头遇到冷翼残军。双方殊死一搏，终至冷翼全军覆没，冷翼孤身仓皇逃窜。师父率军打扫战场，逆冷翼来路逐步深入戈壁，继续追剿散兵游勇，孰料在戈壁中心惊见大片黑色石柱林兀立黄沙之上。石柱仿佛知晓他们到来一般，腾起阵阵浓烟重雾，气息中显露三位老者，各着红、黑、黄衣袍，模样凶煞怪异。她老人家忽想起古典上记载的戈壁妖邪，不敢耽搁，仓皇行礼言明原因，急速带兵后撤。”
冷月影不耐烦道；“那边还等着我呢，有话快说，我没工夫听这些故事。”
沈冲天道：“千里戈壁万里黄沙，神仙难进出，坐地布阵易守难攻，冷翼定是推测我师父修为不及他，必然不敢深入。想必他也知晓这个故事，傲慢以为自己秉受混沌血脉，妖邪不敢沾惹，哪能料到他的大侄儿为他挖了一个大坑。戈壁三妖见到冷氏人一头撞进来，庆幸终于等到报复时机。”
冷月影见沈冲天推理丝丝入扣，一时无法驳，心绪倒渐渐平静：“天赐掌心有红斑，身世板上钉钉，绝不会假。”
沈冲天冷笑道：“你那五哥也不是十分洒脱，不问世事的。他也是世家公子，不会不知这段往事，既知却跑到戈壁深处，分明有意为之。看来这个萧天师名义上忠贞不二，背后却派出儿子四处云游三界泛友，似是放浪形骸，实则暗中积蓄力量，一朝不慎被天帝抄家灭族。白孔雀深受牵连，惨则惨矣，并非无辜。他家错不该献出自己女儿结交天庭要臣，无非想要借此人之力出这个樊笼，兴许还有别的图谋，可惜一丝好处没捞到，又遇上你，白白赔上一族性命。”
冷月影不屑道：“让你查刺客，你查出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你说得都真，跟此次的刺客有什么关系？”
沈冲天反口诘道：“天帝也让你查访刺客，你又查出什么。来这里之前我见了一人，他要我回头追本溯源。我一直未领悟，无头一般四处乱撞，直到今日父亲提起戈壁四妖，终于明白此话深意。”
“没有你，我外婆会在戈壁深处长大，与她的母族一样一世为妖。南鹰神少了温吞随和的妻子，单凭他的执拗难交际，不会有仙家子弟聚集颖园作伴成长，更加不会有后来的中秋宴。你也不会在中秋宴遇见我，因为我根本不会落生。”
“没有你之前作为，冷翼不会在此陷落，丢盔卸甲，独身狼狈逃窜莫牢山。师父未必有机会捡到《洗恩录》，也不会因此丧命。更加不会有我去莫牢山解救青霭，以及引出的一系列人命官司。今日种种皆是你当日种下，愈演愈烈，终至无法收拾，你就是那从始至终的‘本源’。”
说及此处，沈冲天自己忽被点醒：“难怪你身为冷氏嫡长孙，却被送到修为本事平平，辈分职分都不高的无尘星君身边，远离家园，纵使成年也是闲云野鹤，少在家中。反倒是其他兄弟，无论嫡庶都在祖父身边长大，受家族护佑周全。难怪你运用‘灾星’卜言颠倒是非，害我自幼漂泊，功夫手到擒来。原来不可一世的冷世子、冷天尊才是真正的‘孤星相’、‘灾星命’，是三界断言的‘灾星’。”
冷月影早瘫坐椅子上，脸色愈加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