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俞敛礼,乃凰国丞相幼子,自小因生得出众,母亲便不让我轻易出现在人前。
仅有四岁那年,因着长女满十,女帝心生欢喜,宴请百官,特意嘱咐要百官将府上所有男儿都带上。
于是我才有机会去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那日是夜宴,远远站在皇宫外便能瞧见各处宫殿挂上了明亮的灯笼,那光景十分美丽,整座皇宫仿若是天上的宫阙,浮着点点星光。
宫内浮华池旁,是我第一次见着她的地方。
只是场景有些尴尬,那时我与姐姐走散,遇上年长我两岁的万家公子,忘了因着什么与他争辩起来,他一时气不过,便将我推下了池子。
当时不过初春,浮华池里的水仍是寒着,我一遇水便冷的手脚都动不了。
眼瞧着便要沉入水底,命丧于此,是她跃入水中,救了我一命。
我还记得那天池水冰凉,但她一靠过来,我整个人便温暖了起来,就是顶着一头凌乱的发,让她第一眼就见着如此狼狈的自己。
以后的漫长时间里,我都在后悔,若是那晚我没有落水,她第一眼瞧见我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那么她会不会喜欢的人就是我了呢?
只是,世间的事容不得推翻重来,许多事一旦开始,便是条不归路。
后来我在家将养身体,听着她的父君去世,她本就受了风寒,而后又受了刺激,反反复复地生病,身子变得弱了许多。
我在丞相府里生长着,每一天醒来我都想,我要快点长大,如此才好嫁给她。
可是,没等到我冠发,便听闻她因为养男宠,已经被女帝赶出宫去,单独立了府。
姐姐说她是个混不吝的,强抢良家妇男,不顾身份,连青楼里的清倌儿也带回府上养着。
母亲说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现在女帝尚在,还能护着她,以后待别的皇女登基,她便不能如此行为了。
十数年来,我心里藏着的人竟如此不堪?
我不信,后来我偷偷去过她府门口,亲眼瞧见了她勾着笑,搂着形形色色的男子出门。
只是那笑意里我却感觉不到几分真心,她没有真心喜欢的人,是不是说明我还有机会?
一次,天已晚了,我守到了她回府。
她喝醉了,身边仆人却都不在,只是她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府门口走。
那么一个霁月风光的人,也会有如此模样。
我上前扶她,她抬眼瞧我,被扶住的身子蓦地一愣,随后我见她扬起笑意,嘴里唤着:“小不点,找到你了。”
不知她在唤谁,但眼神里欢喜的光亮却不像是在作假。
“小不点是谁啊?”我忍不住问。
“小……小不点啊,就是那个傻乎乎落水的小不点啊。”她搭着我的手,染着酒味的呼吸就在我耳边,“你眼睛……好像,好像小不点哦。”
那一瞬间,我的心忍不住急速跳动起来——她是不是在找我?
“什么时候落的水啊,你在找他吗?”我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什……什么时候?”她抬头看着天,眼里似有晶莹,随即却又笑着:“好多年前啦,我找他好多年了……”
我还想问着什么,她却放开了我的手,朝着府门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嘴里还不住念叨着:“太难找了,我不想再找下去了……”
那声音有些委屈,被风一吹,几乎要散开。
我忘了那晚我是如何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后来,我去求了母亲,我要嫁她,不管她是不是在找我,我都要嫁!
母亲不理我,说我是在作贱自己,说她养了三千男宠,不会喜欢我。
我不与母亲争执,只是跪在书房门口整整三日。
母亲拗不过我,她自小便最为疼我,见不得我受苦,我都知道,所以才会拿自己要挟。
我赢了,母亲去求了女帝,我如愿以偿地嫁入了大皇女府上。
只是,一切和我所想的都不一样。
她有了喜欢的人,是那万家的公子,也是如今她的侧君。
听说,若不是我嫁进去,那主君便应是他来坐。
新婚之夜,她并未歇在我屋里,而是去了万公子处。
我理解她,毕竟是未曾谋面的人,又是陛下圣旨指的婚,违抗不得。
所以我不怨她,哪怕打我、骂我、罚我,只要让我呆在这府里,能时不时见她一面,我便心安了。
原本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便就这样了,眼瞧她与别人欢喜,独自守着一方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