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峦摇头,“郡主有所不知,她们三人所跳的胡旋舞乃风雨江山楼一绝,即便有人能在身材样貌上冒充她们,也绝无可能在舞技上冒充。”
“不是……大人您要不换个思路想想。”苏小亦很顽强,“如果楼里的这三个和另外这两个其实早就认识,而她们或许曾经也是在一个地方学的胡旋舞,那是不是就有可能连舞技也差不多?”
林风峦:“郡主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不妨直说,不必担心会打击我们这群莽汉,郡主的聪慧本就是我们这群俗人望尘莫及的。”
“嗯……”苏小亦思忖片刻,正在组织语言。
“这么说吧,其实我觉得她们四个有点像。”苏小亦说。
“何处像?”
苏小亦走到尸体面前,依次将四人足部的白布掀开,露出惨白的八只脚。
“脚上的铃铛像。”
居璞突然反应过来,“没错!风雨江山楼的铃铛是特制的,每个舞女都有自己唯一的刻着名字的铃铛!”
说着,他迅速将每只脚上的铃铛取了下来,众人围上去,让光更亮一些。
居璞借着光,念出挂着铃铛的银环内侧刻着的字:“清风——明月——”
所有人都在等他继续念,可他却只是放下另外的铃铛。
林风峦:“也之为何不念下去?”
“没了。”
“没了是何意?”林风峦拿起一只银环,铃铛声在夜里清脆丁零,他在银环内壁看了一圈,才明白居璞为什么要说‘没了’。
没了就是没有、空白的意思。
剩余这几只银环的内壁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居璞想到什么,再次拿起铃铛在手里掂量一番,“材质一样,重量一样,做工一样。”
他放到耳边各自摇了两声,清亮的声音在夜里敲开了一个洞,仿佛伸手不见五指中突然亮起了光。
众人屏息看他。
只听他说:“声音也一样。”
林风峦:“这能说明什么?”
居璞言语中已经开始兴奋:“风雨江山楼的所有铃铛都是在京城最大的银器作坊里定制的,如果这些铃铛都一样,那说明只要我们去作坊里查,便能查到这两副无名铃铛是谁定制的!”
“老奴有个疑问!”柳浪见缝插针,适时举手,“她们只是冒充而已,为何连小小的铃铛都要定制得一模一样,难道会被人听出吗?”
林风峦:“柳管家,想必您不常出入风雨江山楼吧?”
“确实很少去。”
“那难怪您会这么问。”林风峦道,“这三位姑娘舞蹈的精髓就在于她们脚上的铃铛,多少人慕名前来就只是为了这个。”
“哦?一副铃铛有什么稀奇的?”柳浪不以为意。
居璞盯着面前的虚空思考,温柔地道:“她们在那样灯烛晃耀的酒楼里旋转时,带起的风都是甜的,那铃铛声会穿透风,像莺啼般婉转。”
他像在回味某种历久弥香的甘露滋味,“声音本是无法看见的,但听她们的铃铛声,我却能见其此生未见之异景,或明或暗,若即若离。”
待他说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发现所有人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那个……我……在下只是欣赏她们的舞姿。”居璞连忙解释,却欲盖弥彰。
“没关系!”苏小亦从人群里钻出来,“总之你们先去作坊里查,肯定是不会错哒!”
夜已经很深了。
他们终于在苏小亦的点拨下开窍了。
苏小亦终于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当她再次回到铜鞍王府的时候,越平川自然已经歇下,在门口迎接她的还是两个熟悉的身影。
苏小亦故意装作没看到她们,低着头略过她俩,想从她俩中间穿过。
两人各抓住苏小亦一只胳膊,齐声道:“晚课!”
“老师们——”苏小亦双手合十,作哀求状,“你们就放过我吧,我今天真的累得不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不行?”
淳落无情道:“今日事今日毕。”
苏小亦换了种方式,“其实,我主要是担心两位老师的身体吃不消,我熬夜没关系,但是老师们经不住这样熬是不是?我怎么忍心让你们这么辛苦呢?”
风卿脾气虽不好,说话却一向客气:“郡主有心,只是为人师者,自要以学生为重,为人臣者,自当以君为上。郡主身居上位,又是学生,风卿自然不敢怠慢,做什么也都谈不上辛苦。”
“呵呵。”苏小亦苦笑,只好被她们连拖带拽地往府里拉。
大门在身后即将关闭,厚重的木门嘎吱嘎吱。
马车被车夫牵着往后远走,马蹄声渐渐变远。
大厅里点满了灯烛,火焰远远看去晃晃悠悠,飘摇不定,就像苏小亦上晚课时眼睛里的文字,人不动,心不动,字却可以跃然纸上,自己跳动。
就是跳不进苏小亦的脑子……
“啊!”苏小亦突然一甩手,猛的挣脱淳落和风卿的束缚。
大步向后跑去,边跑边喊:“我想起来我还没自首呢!我先去自首,今晚住大理寺,你们别等我了!”
大门即将合上的时候,苏小亦从最后一点狭窄的缝里溜了出去,快速跳上马车,“去大理寺!”
成黎不喜欢花——至少这辈子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