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蔓延时,郓王赵楷正在矾楼三楼雅舍中,听封宜奴奏琴,期间也会闲谈喝酒,有一会儿,他隐约听闻外间舞台上有人在唱曲,听曲调,竟像是《摸鱼儿》!
须知自欧阳永叔重谱《摸鱼儿》,这个词牌在平素委实不常见,只因“《摸鱼儿》调最幽咽可听,然平仄一乱,便风味全减。”
其蕴情之深、填词之难,举世罕见!便是以婉约独步的柳三变,在这个词牌上也不曾有佳作流传,遑论其余了。
所以在舞台之上,当众奏唱的,从来没有《摸鱼儿》,至少赵楷不曾听到过。
如今竟有人当众唱奏,煞是大胆!
赵楷推开了窗棱,向下望去,而后便看到了潘楼的行首站在那厢,她像是唱完了,倒也没有下台的意思,因为推开窗户后,赵楷听到满堂在喊“再唱一遍……时娘子……再唱一遍!”
赵楷笑着回头,调侃道:“宜奴,隔壁潘楼的时嫮儿来砸你场子了。”
封宜奴走上前来,向下望了望,转头望向赵楷时,满脸幽怨:“殿下时常霸着人家不放,矾楼仅奴家一个花魁,许是姥姥没了办法,请时姐姐来救场的吧。”
“呵!”赵楷故作气愤,“你下去,你赶紧下去,还真少了你不行了,你看本王能不能做到以后永不见你!”
封宜奴赶紧拉住他的手,拧腰撒娇:“哎呀~殿下奴奴错了……”
……
两人玩笑间,时嫮儿在下方再次开始了表演,与平素稍有不同的是,在唱曲之前,她吟诵了序跋。及至最后,赵楷蹙眉凝思,问向封宜奴:“师师,是谁?”
封宜奴亦一头雾水,两人尚未再次说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问般的幽叹自时嫮儿口中吐出,霎时抓住了两人心神,两人一动不动,凝神倾听,这一听,便是曲终。
好半晌,楼下的舞台,时嫮儿早已不见踪影,赵楷这才回神过来,他推了推封宜奴,封宜奴当即气疯,张牙舞爪喊叫:“哇哇哇——气死奴奴了!时嫮儿她果真是来砸场子的,她从哪偷来的好词!为什么不是奴奴在唱!”
赵楷忍俊不禁,挥掌将她拍开:“死开!赶紧出去令人送曲子进来,你我再观瞻一番。这曲词,绝对堪称东坡之后最妙,贺老与周老之佳作亦比不上!时嫮儿若未离开,你也请她进来,本王替你问问是谁所作,她能求来,本王亦能为你索要一曲,待来年花魁赛上你用。”
“么~”封宜奴狠狠在赵楷脸上亲了一口,兴高采烈,“奴奴知道殿下从来都是最好的,奴奴这便去喊时嫮儿上来!她若是敢走,奴奴派人去潘楼掳她来殿下面前!”
随后时嫮儿进来,赵楷安坐几后,听她战战兢兢地将这曲词的来由讲完,脸色铁青,挥手令对方离去。
待到房内只剩赵楷与封宜奴两人,封宜奴也显得惶恐,她端端正正地坐定,默不作声地望着赵楷揣摩这曲《摸鱼儿》。
“……予好射猎……今见师师,感怀尤深,成《雁丘词》一曲,以为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时嫮儿讲了,此师师,正是彼师师,是官家的禁脔——李师师李大家。这一晚,她却与赵不尤“生死相许”了……郓王殿下又是官家最爱的皇子……
封宜奴忐忑不安地望着赵楷,期间她揉了揉眼,凝神再看时,仍是不敢相信!
她分明发现赵楷是噙着笑意在读这曲词的!
“库库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