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尤点头领情:“多谢。”
“这话该当我说。”赵楷继续苦笑,“你送如此大功于我,我已不知该与你说些什么,‘谢’字委实说不出口,其余亦给不了……只能不着边际地说些胡话。”
赵不尤瞥他一眼,颇有深意说道:“对你也不定是好事。”
“还能坏到哪去……”
赵楷显然别有怀抱,他思付良久,颓然坐下,英俊的脸上写满迷惘,缓缓说道:“如今房内仅我兄弟二人,有些事我独自承受多年,说与你听听。”
“且住,我不愿听。”
这世间能令赵楷如此为难的,只会是那个位置,只会是赵佶家中争权夺利的勾当,赵不尤并无兴趣了解,直接拒绝。赵楷却置若罔闻,宛如自言自语。
“旁人皆以为我深得官家宠爱,废储改立之论甚嚣尘上,可事实如何,冷暖自知。”
“他今年四十才一,春秋正盛,太子却已二十三,他十九岁便已坐朝,太子能等他多少年?再等十年?二十年?等到四五十岁?太子府之人又愿意等多少年?”
“而他,偏偏似要长命百岁!”
“他防备太子,这才将我架起来,说我像他……呵,为太子找点事嘛,太子之位尚且不稳,焉能顾及帝位?”
“我只是他落下的闲子而已。我说不争,太子信么?我能怎样,装疯卖傻?太丑……”
“几年之后,若我与太子狗咬狗,都咬得遍体鳞伤后,他终究是要将我们杀来吃肉的。“
”不瞒你说,我看得明白,太子与我年齿过长,在他眼中都是威胁,没有可能……或许,他今年才得的三十子赵柄,才是他心中接位之人。赵柄嘛,要掌权柄的,好重的期许……当然,他日后再得儿子,亦有可能。大宋历代先帝,哪个有他能生!”
“我迟早一死,为什么不真正去争?我不仅要与太子争,更要与他争!”
“朝中诸官被他拿捏的服服帖帖,梁师成知道他真正所想,王黼童贯之流,只是顺他喜好,与我来往,当下看似我之援佑,只消他一句话,届时还不弃我如敝履?”
“我在朝中腾挪不开,这才陪你发疯,听你筹划,借你人头,开府建节。这才有了机会接触这些无人看得入眼的西军武将……无人拿正眼看他们,我稍加礼遇,他们怎不会感恩戴德?”
“若事到最后,我定会抛掉百年祖制,放出西军这头恶狗,便是再历一次唐末五代,又能如何?”
“我知你意思何在,你立此大功,我跟着受益,官家捏着鼻子得认,但心中肯定恨不得你死,或许亦会迁怒与我。如今我对你说出这些后,你觉得我会在意么?”
“我只会感激不尽,将燕地拿下与我,报捷回朝之前,我有无数的手脚可动,这偌大的燕地,日后说不定皆是我元帅府属吏!”
“有李大家在,你与他势不两立,与我天生成盟,所以我才会对你说出这些,日后更会有借重之处……你只需记住,若我事成,定不会负你!”
赵不尤静静听他说完,不置一词,心想赵楷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是好事,至少他能视燕地为囊中之物,倍加珍惜,防范女真则会尽心竭力。至于其它,赵不尤根本不关心,只当未有听见。随后也不承诺什么,只是说道:“听说左企弓嫡孙女懿淑端庄,举止循礼,识趣高迈,你纳妃时可以考虑。”
话题转得突兀,赵楷愣了刹那,心道他掏心摘肺说出如此惊天之秘,对方竟毫无反应?自嘲一笑,他回过神来,像看傻子一般望向赵不尤:“你以为我刚刚入城,便对城内一无所知?先前安抚伪辽诸官,我与他们推心置腹,也略有所得。”
他微嘲说道:“你让我与左家结亲,是为结好燕地大族与北辽诸官?甫一见面,左企弓便向我打听你家跟脚,恨不得明说要招你为婿,我为区区左家,与你交恶,抢夺你的姻缘……我傻?!”
“我又相询曹勇义虞仲文,那左家女据说容貌的确天姿国色。你连面也不见,直接推托与我,难不成早有所好?除了李大家,也不曾听说你与哪家女娘来往……她也当不了正房嘛……”
赵楷郑重道:“我大宋婚俗,不重阀阅重门风。左家极好,左家女据说也极好。遇此良配,你至少见上一面。再说了,你家几代单传,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士起叔和婶娘着想,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现年十七,也该成婚了。”
竟然被这家伙说教了一番。赵不尤哭笑不得,心说我从千年后刚来,与这个时代的相处陌生而又笨拙,尚不知该如何安放自身。李师师乃既成事实,无法改变,此时的我,哪有心思再沾染旁人。
他哑然失笑,遂起身辞别,再度说道:“保重,再见!”
而赵楷依旧不依不饶,亦步亦趋跟随,啰啰嗦嗦不停:“我不会与你争抢,反倒会看顾好她,不许旁人乱想,你回去速速与士起叔商议,及早提亲!”
翌日清晨,赵不尤悄然出城,回返汴梁。其时,燕地晨风已凉,城墙上,赵楷拢袖而立,默默望着马队渐行渐远,怅然若失。喜欢北宋皇族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北宋皇族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