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千斗葬在谢娇之前住的那个家的山上。
天蒙蒙亮,上山的路并不好走,露水又重,没走几步,裤腿就全给沾湿.了。原本谢娇还担心罗大夫一个老头,看不清路爬山,会不会摔着。
没想到这老头,身体倍儿棒,爬山都不带喘的,根本不需要谢娇搭把手。
一路到项师父坟前,饶是谢娇都因露重地滑,踉跄了几步,要不是她爹搭把手,她要摔。
“罗大夫,你这身体很硬朗啊。”谢娇称赞了一句。
话才落下,就被她娘给撞了一下,被低声呵斥,“怎么说话的,罗大夫跟你是同辈,你当是跟你爹同辈啊?”
谢娇:“……”
罗万里哈哈笑道:“没事儿,我这年纪确实跟谢老哥年纪差不多,咱们随意点,以后这称呼都可以随意点。”
这话叫谢娇颇为吃惊,昨天这老头还非要她叫师哥,现在竟然改口了。
真是奇了怪了。
谢娇也不大想喊罗大夫做师哥,罗大夫年纪比她大太多了,喊师哥很别扭。如今罗万里自己松口了,谢娇求之不得,哪儿还上赶着去多问什么啊?
她一句多话也没说,跟着罗万里祭拜项师父,在煮茶,烧纸钱期间,罗万里跪在坟前,絮絮叨叨跟埋骨多年的项师父说了不少话,说到走散多年,却不知师父就在附近时的悔恨,罗万里泪眼婆娑。
说到认出谢娇这个小师妹时,罗万里又乐呵起来,在坟前保证会替项师父带谢娇入门。
茶敬了,纸钱烧了,天也亮起来了。
谢娇说:“下山吧?爹,娘,等会儿上工的钟就要敲响了。”
谢海信和罗大夫背着双手就要走,倒是李香,把烧成灰的纸钱捧起来,用张灰不溜秋的帕子给包了起来。
“娘,你干啥呢?”谢娇扯了李香一下说,“死人的灰你都要啊?”
纸钱是烧给死人的,纸钱烧剩的灰,不就是死人的?
两个老头都走远了,李香也没遮遮掩掩,她小声说:“这灰冲水喝了,你项师父就会保佑你平平安安,不生病。”
谢娇:“???”
“娘,我劝你赶紧丢了,现在可是到处都在抓封建迷信,你想给抓走吗?”
李香振振有词:“我这捡起来了,就是不给别人发现咱在这儿烧过纸钱。”
谢娇扬了扬手上的尖锐石头:“娘,你以为我捡这个干什么的啊?”
她瞪了李香一样,蹲在坟前,把之前火烧过得地方翻土,把附近的泥都翻了面,碾碎了,还踩了几脚,使得烧过痕迹完全消失。
弄完后,把石头一扔,跟李香说:“我告诉你啊,这灰,你用蜂蜜冲,我也不喝,家里孩子也准备给他们喝,不然娘,我……我就搬走!”
李香虽然知道谢娇那房子,给别人住了,但也清楚自个闺女说一不二,没法回以前那屋子,还不能到别处去?听说他们生产大队中学那边,有给老师分配房子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你爹喝。”
谢娇:“……爹要是晓得了,你小心他打你。”
——
回到家时,陆向荣已经把早饭给弄好了,和一群孩子等着他们呢。
谢娇过去,坐在陆向荣旁边,小声嘀咕:“等会儿要我娘给你递水,还讲什么糖水之类的,别喝。”
陆向荣挑眉,也没多问怎么回事儿。
等到李香进屋捣鼓了一会儿,竟端酒出来了,吆喝着大家喝酒。
罗大夫摆手说:“不喝不喝,我不爱酒,做大夫,不能喝酒,小谢啊,还有小陆,你们两也不能喝,你们一个要做大夫,一个治腿呢,不能喝。”
“爹,”谢娇喊了要喝上一杯的谢海信,干咳一声说,“你等会儿上工呢,喝酒不太好吧?”
谢海信不以为然,摆手说:“没事儿,就喝一杯。”
她爹都这么说了,谢娇还能怎么劝?
真想阻止,除非告诉她爹里头是纸灰。可这样的话,她娘可能要挨锤。
谢娇想着这么多年了,她娘没少干这种事儿,她爹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就干脆闭嘴了。
谢海信抿了一口酒,吧唧了一下嘴,皱着眉头说:“咋有渣滓啊?”
谢娇见她娘,不慌不忙说:“哪晓得啊,你买的酒不好呗。”
就这么一说,谢海信就不追究了,继续喝。
等到这两老,带着孩子们上工去了,谢娇趁着罗大夫近距离观察药油去了,难以置信的低声跟陆向荣说:“荣哥,你知道那酒里是什么渣滓吗?”
陆向荣问:“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