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瓶儿已经六岁多,有了玩伴,哪里还像以前那么粘人?满不在乎道,“好!”
纪行玩心也起来了,“高叔叔,你放心去吧!今天我就来教教这位女侠什么是武功!”
高寒士取了把伞,和于管家交代几句便出了门。
纪行即便身怀内力,又哪里敢用内劲伤人?小孩子本就腑脏脆弱,一不留神恐怕就会伤到高瓶儿。然而他力气小,才四岁多,高瓶儿却是正儿八经的六岁半,单凭力量他是一点都不占优势。高瓶儿“一力降十会”,纪行则是“术高莫用”,打得平分秋色。
不料高瓶儿突然头疼,松开了身下的纪行。纪行见她这副模样,不似作伪,吓得赶紧大喊,“于叔!快来人啊!”
于管家赶紧跑来,见到这一幕脸色一沉。纪行急忙辩解,“不是我打的......”
然而于管家不是责怪纪行,而是想到了另一折,“我知道!”
随后于管家将高瓶儿带到房中,并不回头,“小纪行,你就守在门口,谁来也不能让他进这个门!”
纪行点点头,“知道了!”
于是他抓着两把刀就守在门口,然而并没有一个人过来。等他守久了才明白于管家为什么要他守在门口,恐怕是不愿意自己看到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嘲摇摇头,心道,于管家到底是个老好人,不愿意伤我的心便想这法子稳住我,还真当我是小孩儿了。
想归想,他倒是没有探头去看房间里到底是什么样。等过了许久,于管家疲惫地出了房门,捏了捏眉头,看到纪行还坐在房外的石阶上,“小纪行,小姐从出生就有痼疾,你来之前,她是经常发病的。后来老爷找到了个法子,暂且稳住了。没想到这才没几年,怎的又发病了。”
纪行道,“是什么病?”
于管家叹口气,“阴阳失调,两气相冲,血脉不合,治不好的。”
纪行疑惑道,“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于管家笑道,“不说这个了。小纪行,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纪行摇摇头,“没有想过,我做什么都行。”
于管家道,“等再过七年,你年满十四,是有机会进高氏族谱的!你想不想做高家人?”
纪行笑道,“我本来是无根野草,全凭......高叔叔的朋友才进的府,也多亏于叔叔照顾,今天才有这样的日子过。于叔叔,我不是不愿意进高氏族谱,有些事,容易给高家招来祸患。”
于管家笑道,“你这个小鬼头怎么想的这么多?高家没有男丁,老爷将你视作嫡出,你才七岁,读的书,练的武,比这天下人要强到哪去了。这样争气,我欢喜。老爷以前给我商量过,要是你愿意,他就将你过到他户下。反正......”
于管家最后一句说不出口。
纪行笑笑接住话茬,“反正外边传的,高寒士有个傻儿子,整天讲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偏偏高寒士还待他不错。”
于管家将脑袋凑到纪行额头上,笑道,“你也知道,人家都当你是老爷的儿子,你怎么心里还有了疙瘩?”
纪行道,“我的身世,来历,当年有些流言也传得很厉害。要是被宫里的人知道了,高叔叔岂不是真的就与宫里的人彻底决裂了?”
于管家勾勾纪行的鼻子,“你不说,我不说,自然无人知晓你的来历。有关季先生暴起伤人的真相,提出来反而危险,因为揭开了那些贵人的脸皮。不过你才七岁,怎么心里藏着这么多事?”
纪行道,“我小时候,由季先生带着。他不会去给我找什么奶喝,就抓来兔子什么的割了喉,我就喝血活下来。有天我看到他带回来一包东西,还在淌血,我以为是他给我带的受伤的兔子狐狸。”
纪行眼神愣愣地,顿住了。
于管家也不催他,只是看着这个苦命的孩子。
纪行又道,“我揭开那个包裹打算喝血,捧起来,看到是个人头。”
于管家可能是年纪大了,眼窝子浅,眼眶一下就红了,把纪行抱在怀里,慈和地轻声喊,“不说啦,不说啦。你在高府,颠沛流离的日子都过去了。”
纪行被于管家抱着,也不动,“于叔叔,你像只羊,暖得很。”
于管家抹掉眼泪,“我都五十多啦,你老是叫我叔叔。”
纪行道,“高叔叔出去做什么去了?”
于管家道,“还能是为什么,求药啊。”
光阴似水,日月如梭。
七年多匆匆而过。
这边叫作寒台郡。高寒士被贬到这边,恐怕当今圣上也是想借这地名让他冷静冷静。
纪行对外宣称自己十四岁半,实际只有十二岁。而高家千金高瓶儿则真正地出落成了个小美人,她十四岁了。只不过现在的小瓶儿已经不在这边住。她在去年便跟随叔父,也就是她爹爹的弟弟,住到了京城。现在的高府只剩下他一个小孩儿。
高寒士虽然是三品大臣,实则没有任何实权可言,只是挂了名,变相地被放逐到了这边。他当年可不得了,贵为齐国宰相。这位宰相可谓是齐国数百年难得的人才,文武双全,一度为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
只可惜一手好牌被他打了个稀烂,如今落得这般田地。
这天高寒士人在书房,哈哈大笑,“瓶儿真是越来越会闯祸了!纪行,你来看看,我胞弟真的要被她气死了!哈哈!”
纪行正在练字,只不过手臂上绑着一块重逾二十斤的铁块,一个字才写了半个。被高寒士一叫,心里分神,啪的桌子上的字写了个稀烂。
纪行笑笑,走过来,“高二叔又寄信过来了?”
高寒士把信展开,开怀笑道,“京城一俊彦今日上我胞弟府中提亲,瓶儿见他穿着素白,骂他胸无点墨。随后这俊彦便被瓶儿泼了一身的墨!真有乃父之风啊!哈哈!”
纪行笑道,“她从小就这样。”
高寒士回头,突然注意到眉目间已经初露英气的小纪行,不禁愣神,“纪行,你可有心仪女子?”
纪行笑笑,“我这十几年不出府,安于写字练武,哪里来认识女子?况且我还未满十五。”
高寒士又想到自己女儿福薄命短,若是将女儿许给纪行这孩子,恐怕将来又是一段孽缘。纪行这孩子不错,自己的女儿命短,却是配不上他了。
高寒士道,“往后你也出门走走,在外你名高何以,也不要总是让他人骂我带了个傻儿子。”
纪行叹口气,惭愧道,“让高叔叔蒙受骂名这么多年,实在是......”
高寒士摇摇头笑道,“无妨,无非被人骂我四处欠风流债,带回来个私生子还是个傻的。实不相瞒,二十年前我还真是常去花舫之所。”
纪行正色道,“高叔叔,哪怕我不是你亲生,我也愿意为你尽孝。”
他这十几年,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家,再也不像当年那般冷血,一切只顾自己所求所想。高瓶儿,高寒士,于管家,高府的一草一木都成了他的软肋。喜欢负刀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负刀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