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叶英却再次婉拒了秦嬷嬷的请求不肯离开静姝房间,静姝昏迷不醒,除了她身边再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安心。
秦嬷嬷逼不得已只好在旁支了张软榻方便叶英休息,看了眼双颊遍布病态殷红的静姝,眼眶忍不住泛酸,连忙低头走了出去。
顾心兰当初就是因为寒邪入体高烧不退去世的,如今静姝也要这般了么?
叶英一边要压制体内的蛊毒一边时刻守着静姝的内息,几日下来的确十分疲惫,他靠在床头握着始终没有任何力道的小手,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无力。
只要她能好起来,他可以承担一切代价。
他仿佛看见一个娇俏的人儿站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上,一转身被黑暗完全吞没;他仿佛听见了一个温弱柔婉的女声小心翼翼地,跟他道别。
心神突然一震,瞬间想要抬起的眼传来皮肉撕扯的疼,叶英立刻从混沌中清醒,还好,只是小憩了去。他轻握掌心柔软的手指,忽然发现纤细的指节有些微的蜷曲,勾起的指尖划过掌心的薄茧,那触感无比真实。
“静姝?”
指尖回拢的幅度更加明显,叶英微微紧了紧她的小手,拇指摸索着抚上她的眼角,纤密的眼睫一阵一阵轻颤着扫过他的指腹,“静姝?”
眉心皱起,昏迷的人儿无意识地转过头,平躺的身体十分难受地蜷成一团,滚烫的唇一开一合皆是灼热的喘息,叶英立刻将值守在门外的侍女喊进来,后者一见静姝唇角溢出的血连忙去打水。
叶英扶起孱弱的女子,按着她的后背抚平她急促的呼吸,静姝流了许许多多热汗,整个人难受得想要挣扎,他连忙搂住乱动的身体,一遍一遍轻唤着她的名字。
湿热的帕子拂去唇畔血痕,冷不防一口嫣红的血从干裂的唇缝中吐了出来,侍女重新换了块帕子一点一点拭去唇瓣的血渍,忽然惊喜地发现了那双微微抬起的眸,“姑娘醒了!”
“静姝?”
亮堂的烛光闯入微睁的眼,那一瞬间的刺目让静姝很快垂下了眸,她微咳了几声,歪头倒向身旁的男子。
叶英环紧了蜷缩在身前的女子,掌心轻抚汗涔涔的后背,“别担心,我在。”
他不会再离开她身边了。
疲软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衣带,轻扯的力道微不可察,叶英低下头,滚烫的前额蹭了蹭他的侧脸,心口一窒,手掌紧扣着小小的脑勺,“是我的不是,是我……”
抬起的头一顶他的下颌,静姝靠在叶英的颈间深一下浅一下地喘着气,意识疲惫到极点,她却不敢睡,她怕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盛长风闻讯赶来,二话不说上前给静姝把脉,眉心皱紧,此番诊脉脉象终于清晰,可毒素却已侵入肺腑,她的身体本就处于虚弱的状态,这毒来势汹汹,竟在她体内横行无阻。
老神医收回了手却半晌没有说话,叶英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骤白,“先生……”
“叶庄主,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薄唇颤了颤,他猛然想要站起继续说什么,怀里的人却小小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她摇了头,别再为难盛先生了。
盛长风看着仿佛随时都会撒手而去的女子,袖手拱了拱,无奈退出了房间。屋外,同样赶到的叶家其他兄弟听见了屋里的对话连忙围了上来,“先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此毒霸道无比,常人触之即毙,静姝姑娘能坚持这么久已是奇迹。”他叹了口气,“此前为解玉朦胧之毒用绿矾油肃清了她全身气血,经脉受到损伤尚未复原,如今再次元气耗尽,便不复避毒的体质了。”
“先生可有办法再帮静姝缓一缓,叶家已派人去寻极寒之毒,不日药王前辈也会收到消息,能不能再坚持一会儿?”
盛长风沉思了一会儿,“热毒畏寒,可将姑娘转移到寒冷的地方,但最多也就三五日的光景。”
静姝当晚就被叶英抱进了山庄的冰窖,时值夏日,存过了一个冬季的冰全都安放在这里用于冰镇食饮和降温,如今里头除了冰其余的全被叶英让人挪去了别处。
寒气迎面而来,头脑有些微的清醒,她微睁着眼凝望近在咫尺的华发男子,也不知她到底昏迷了多久,他怎么看起来如此苍老?
叶英抱着她走到安置好的冰床上,说不准是因为她身上此刻的高热还是冰窖的确寒冷,她只觉得那寒意刺骨,冻得她瑟瑟发抖,叶英连忙将她发颤的娇躯拢在袖袍之下。
叶晖等人看着明显不会离开的叶英又上前来劝,此前在落梅居还好,眼下在冰窖他那同样中了毒的身体如何吃得消。
“去……休息。”
叶家兄弟的劝说声中唯有那丝细微的,时断时续的声音入了耳,叶英攥紧她纤弱的手腕,“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
“去休……息。”
叶英抱着说话都费力的她仍旧摇头,“我不会走的。”
静姝发话都劝不走,几兄弟只好作罢,安排人在冰窖门口值守的时候叶炜自请留了下来,他满是自责地看着不断冒出寒雾的冰窖,那个时候他如果没有过于担心柳夕离开别院,静姝就不至于耗尽一身灵气。
眼下的情形,他有很大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