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落地的声音响起时,林恬简的脸色瞬间惨白。
眼睁睁看着里头的人齐刷刷地转过身来,林恬简的脑袋里忽然嗡的一声炸开,抬手啪的一声就甩在了旁边抖如筛糠的随身宫女脸上:“你在做什么!”
那宫女被她这一耳光甩到了地上。尽管右耳还在嗡嗡作响,但她的左耳却十分清晰地听见了林恬简的话,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连忙爬了起来,膝行两步,跪在了林恬简的面前:“林才人,方才不是奴婢。”
“嚷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如此放肆?”沈福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就扫了一眼,手一挥,“堵住嘴,带下去,押到慎刑司去。”
那宫女一听到这话,满脸惊恐,连忙爬上前来,拽住了林恬简的下摆:“才人主子,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啊,您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啊。”
小太监们已经上来堵住了宫女的嘴,一边一个拉起了那宫女。那宫女死命摇头,死命拉着林恬简的裙子,手指是被小太监们一根根掰开,然后被拖走的。
林恬简的牙齿咯咯作响,目光在接触到帘子里头看过来的那一双眸子时,她顿时有一种心思被戳破的慌张,对着沈福勉强笑了一下:“多谢大伴,还请大伴能稍稍看顾下她。毕竟服侍了我一场。不敢扰了皇上的休养,我这就告退。”说着,林恬简就给沈福塞了一锭银子,转身就走,那步伐快得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头撵她一样。
林恬简一路快步走着,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来。这样一径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直奔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抱着膝盖缩在床上,即使被子紧紧地围着她,她还是浑身在发抖。脑袋里一时是庆幸今日只带了那一个宫女,一时又是今日在乾元殿前出的事,皇上会不会怪罪。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想起宫女被拖走的场景,以及帘子后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
她就这样从下午坐到了晚上,等到她猛地一惊,发现屋子里已经是黑漆漆一片时,她惊恐地喊道:“点灯,怎么不点灯!来人,快来人!”
外头候着的宫女们连忙进来点起了灯。望着那摇曳的火苗,林恬简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只怪自己的命罢。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父母家人,也会给你诵一个月的经。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饶是如此,第一回做这种事的林恬简当夜便发起了高烧,病了一大场,足足养了两个月才好,不过,此乃后话了。
却说沈福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看了一眼林恬简的背影,随手丢给了旁边的小太监:“既是她主子有这份心,你们就好好料理吧。”
“慢着。”沈福话音刚落,后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沈福立刻转身跪下行礼:“皇上万福。”
贾筱筱负着手走出来,看了一眼那边涕泪横流的宫女,心下不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略施惩罚,就将她放出宫去罢。”
沈福一愣,眼角余光瞄到“皇上”正往贾婕妤那边瞧,恍然大悟。这事横竖也跟自己无关,饶人也是为自己积德,他连忙应道:“奴才领命。”转过身,他压低声音:“打二十板子,过后送到我家里去,我自有安排。”皇帝要承贾婕妤的情,自己就不能办砸了差事。
贾筱筱和甄承祐一前一后地回到寝宫。刚关上门,贾筱筱就开口解释:“我刚才想起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古语也有云,好人有好报,行善积德。说不准,这多做好事,能让这时机尽早来呢。所以我才开口的。”
“嗯。”若有所思的甄承祐回过神来,“你还差七张。”
把自己都要感动了的贾筱筱一口老血哽在嗓子眼:“你不是说什么都有你在后头掌控着,我只需要帮你出面传达旨意就好了啊。既然只需要说话,那我干嘛要练字啊?”
甄承祐抬起眼帘:“朕什么时候说传达旨意就是只需要说话的?”
贾筱筱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还得写字吧?”
“当然,万一有急事需要当场拟旨或者批折子什么的。”甄承祐挑了一支笔,一只手负在身后,运气抬腕,行云流水般写了下来。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正映在甄承祐目前这具身体的侧脸上,光在她微微抿起的唇珠上凝成了一团绒绒的光,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贾筱筱不知不觉被那认真劲吸引住,下意识走了过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贾筱筱对于毛笔字只是粗粗知道些皮毛,来了之后倒是自动承接了“贾婕妤”的运笔用字习惯,当知道“贾婕妤”和甄承祐练的都是颜体,且“贾婕妤”还专门摹过一段时间皇上的字时时还曾暗暗窃喜。但是当贾筱筱看到甄承祐写出来的这一首《望岳》时,顿时被那扑面而来的大气磅礴给折服了。她默默地拿起了毛笔,继续开始练起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