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夜间休息得不好。”
我将帕子从他手上拿开,“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只能开几剂方子,稍作缓解。”
顿了顿,因着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我劝慰道:“有些事情不是日日想着便能如愿的,若是身子垮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不会安慰人,总觉得说出口的话无比僵硬,草草结了个尾。
奕之显然也不是多话的性子,我两人对坐半晌无言,我冲他点了点头欲离去,他却突然叫住我,道:“神医同饮否?”
他端起茶杯,其中的茶汤清澈透亮,用梅上雪水泡的清茶,像他人一样,分明是热茶,却带着股冷意。
“不了,阁主也早些休息。”
我顿了顿,又道:“阁主睡得不好,在夜里还是不要饮茶得好。”
“梅上雪泡的茶本就寒凉,头脑清明,难以入梦。”
奕之垂下眸子。
“嗯。”
……
我回到房中,拿出那一叠消息,想的却是奕之身上那股子甜香。
奕之为人清冷,身上不熏任何熏香,只是大概与书卷待得久了,有股竹子与墨香混合的气息,也是清清冷冷的。
这甜香……倒是有几分熟悉。
怎么与玉相逢身上的一模一样。
准确来说,是与作为“鱼水欢谷主”身份的玉相逢相同。
玉相逢的香与市面上的香与他的功法相干,因此与市面上的香用料截然不同。
甜香多浓腻,闻多了难免令人不熟,玉相逢身上的香却不会。
我自被师父捡回庄子那一年便开始认药,决计不可能认错。
——香气易散,而方才玉相逢还与我在一起,在之前与奕之同饮时并未闻到他身上有
我按了按额角。
玉相逢究竟是与奕之在一起多久,又是如何亲昵,才能染上这样浓的味道……
我止不住地想着,直到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小药石,你在想什么?”
蓝琢坐在我面前歪歪脑袋,我这才想起之前玉相逢叫下属去将蓝琢唤来。
我将瓷瓶递给他,他顺手接过,想必已经在路上知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的确与母亲的毒有些相似。”
他依旧是笑着,那一双多情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蓝琢自小接触着紫鸢尾的毒,但若不是将方子背的烂熟,又怎能一眼就看出这毒与紫鸢尾出自同源。
我问:“你可知这毒怎样解?”
蓝琢晃动着瓷瓶,另一只手沾了一滴血。
血珠顺着指尖缓缓滑落,黑红的血迹在他瓷白手上留下一道血痕,带着说不出的血腥旖旎。
“小药石,我不会解毒,母亲也不会解毒。”他用帕子擦着手指,任由血色将雪白的帕子沾得脏乱不堪。
“不过我或许可以将方子还原出来。”他晃动着瓷瓶,手腕在烛光下有些晃眼,“小药石是可以作出解药的,对吧?”
他看向我,眼尾天生一抹嫣红,说的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眼中带着些许怀念,微微含笑,“当年母亲与方神医曾互相切磋,如今倒也……”
我想起师父,也沉默了下来。
当年师父与紫鸢尾以毒会友,相斗了数十年,惺惺相惜,互为知己。
我仍记得师父解毒时,想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的欣喜与沉迷。
若师父回来,不知会如何感伤。
蓝琢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头。
“小药石,别想那么多,这次是蓝家被人看上了,就算是你有三头六臂也防不住。”
蓝琢收回手,笑道:“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小药石,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懂?”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懂没人说过,倒是面冷心黑,阴晴不定之类的话倒是没少听。
只是那一瞬间,我却突然想起了玉相逢。
初见时他一路跟踪我,我换了多次易容,他却总能将我一眼认出来。
他也经历了很多吗?
蓝琢突然笑了,“小药石,你在想谁呢?”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愣住。
蓝琢歪着脑袋看着我,又笑着叹了口气,没继续问,转而道,“你身边的那一个个呀,都是和你一样的性子,你的外表也足够唬人。”
“你好像懂很多。”
蓝琢道:“懂很多也不至于,我只是看过的比较多。”
我想起他曾经的遭遇,不由得沉默。
蓝琢到似不在意,将瓶塞塞了回去放在桌上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