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竹林,遍地皆是飘落的雪花与竹叶,踩在上边皆是细碎的摩擦声响。
再往前走便是那间隐蔽在竹林中的小屋,隐蔽至极。
妇好那日曾叫他拆掉,他也知这本不是他能奢望渴求的东西,可就这般毁了,叫他如何舍得,因着这样的秘密,未免叫人发觉,已经许久未曾踏足这里,便是这样一个夜深人静,万家灯火的时分,脑海中沉甸甸着的思念与迷离微醺才叫他复而瞧上一眼。
满壁的画像,坐着,站着,舞剑,仰头,侧脸,低眸,无一不是高束青丝系以红绳的女子,一身玄袍英姿飒爽的背影,饶是见不得那张脸这样瞧着一个个定格的背影,笑靥生花的模样仍是无比清晰的。
他长身而立于雪中,站在竹屋门前再也动不得半步,满身风雪,只得远远看着,若是这分寒凉靠近些难免叫画中的人收到惊吓,推门而去带进竹屋风雪,惊动了一墙的画像,他终究是舍不得的。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听得出小心翼翼,却因着这样敏感的地方瞒不过傅说的耳朵,他并未回身,却道,“星落出来寻你,倘若你躲在这里,寻上一夜也定然寻你不得,这样欢喜的日子,因着你一人扰了大家的安宁,小枳,你如何能这样任性。”
胆敢违抗他的话只身闯进来的,除了小枳,还能是谁。
小枳从未听他将话说得这样严厉,听得出他有些生气了,“先生说过不叫小枳进来,今夜小枳忘了,只想着要躲着不愿见人便跑进来了,先生莫要生气。”
傅说转身,圆月的清辉泄在他的肩头,将他挺俊清雅的身形映照得愈发高明,雪色与月色之中,那张清雅高洁的脸愈发白皙,仿若月光再亮一点,雪花再白一些他便要混在这绝美的景物之中成仙了。
“为何不愿见人?先生方才厅堂中的话哪一句惹到小枳了吗?”
他说得很轻,永远都是这般愿意以理服人,讲道理。
小枳却瞧着他这模样又觉得万分委屈,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晕上了水光,“先生画的女子便是习武之人,如今嫁得良人,为何却不同意小枳习武?”
傅说道,“那你可知她并非是自愿,万般皆是无奈。”
两行清泪顺着娇嫩的脸颊流下来,许是过分激动,鼻头染上了红光,饶是脸蛋也微红起来,声音便愈发大了些,“我自是自愿,以后万般后果小枳自己承担便是!何况先生又如何得知小枳就不能有自己想要的造化!万一我心中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呢?万一我自己学识比不过他,女红不能为他缝制衣裳,想着若是能习得一身好武艺,便能在这乱世之中护他一身周全,又何错之有!”
傅说微怔,才反应过来,走近些伸出手似是想为她擦一擦脸上的泪痕,在他面前一向乖巧的小枳此刻却反常着后退一步,不想他靠近,傅说的手摸得天降的一片冰凉,才不觉想起自己的严肃应是吓到她了,才软了些声音,微微俯身道,“所以小枳在气我要为你找婆家吗?因为你心中有了心意的人,便不想我与管家干扰你的婚事,若是如此,直说便是了,如何发脾气自己跑出来,厅中皆是护着你的哥哥们,若是你说了他们自然也会为你讲理的。”
小枳道,“先生,你当真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