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方才无息的雪花复而轻轻飘落起来。
傅说心头似是被这冰雪凝滞,“大王心意这样深重,可曾与那一瓢弱水说清楚吗?”
武丁桀骜一般昂起下颚,“说什么清楚?倘若叫那弱水知晓过多,还不得叫她明白寡人拿她没有办法,愈发嚣张起来。”说罢便面上骄傲,继续道,“寡人这明示暗示,倘若果真不懂,便应是寡人瞎了眼。”
傅说掩了心头的苦涩,面上只觉好笑,“大王果真一如往昔。”
这不羁骄傲的少年,仍旧这般固执。
听得远处传来一声细柔铿锵的女子声音,武丁听着这声音耳熟,便抬手示意傅说停在远处,切莫声张。
便见得清冷月光下自一株红梅后头转过来三个女子身影,一个高束青丝飒爽利落,眼瞳黑白分明十分精神,她身旁正是那个说话细柔铿锵的女子随着她身形一转,底下的裙裾在漫天轻雪中旋成了一朵花,她此刻正以背对着武丁,双手负后十分活泼着正与谁讲话。
随着她一边说话一边后退,前头听她说话的那人也便将身形从红梅枝干中显露出来。
妇好着一身淡紫色白玉狐裘绒锦衣,映着月色那腰下宫绦上满满绣好的白芙蓉花镀上一层薄凉的美色,那张脸忧心忡忡着,并不看前头与她说话的甄意,也不看身侧灼灼盛放的梅花,似是游离一般。
甄意瞧着她也不对劲,便停下口中的嬉笑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自打从宴台上处来你便不对劲,甄意说了好些过往您最爱听的笑话,您也木头一般没点反应,说是不愿意立刻回长生殿去,我们来这梅苑走走,也陪着您一同踏雪寻梅,怎么您还是这般不乐呢?”
两厢隔得不远,这雪夜空气十分凛冽,她这声音听得清楚,尤其一句不愿回长生殿,似是一阵针一般刺了一下,武丁俊朗的眉宇微蹙。
妇好却陡然反应过来,一把捂住甄意的嘴,眼睛四处探了探,因着武丁与傅说的身影被一丛茂盛的梅花掩住了,所以未得见,她小声道,“甄意,你还是觉得本宫最近安生吗?常侍那样特意嘱托了不能去其他妃子的宫殿,定是大王的意思,如今你一句不愿回长生殿,岂不是公然与大王不过去,倘若被他人听见了……”
她这一句还未曾说完,便听得又一声低沉的声音回应过来,“倘若他人听得了,当如何呢?”
妇好这些话总是叫他听得刺耳,终是没忍住性子便从梅树后头走了出来,玄金色的长袍纹暗金线密织勾边,君王一踏便是方方正正凛冽不屈的威风步子。
傅说没料到武丁这样快便走了出去,心中微微沉静下来,便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妇好光是听着这声音,便只觉浑身的毛发都颤了一颤,头也不抬便刚忙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俯身行礼,“妾身参见大王。”
武丁却不肯这般善罢甘休,追问道,“爱妃还未曾回答寡人的问题,倘若被人听得将如何?”
妇好道,“难免惹大王生气。”
瞧着她将脸深深低下去,武丁只觉心头一股无名火,“寡人记得初次见到爱妃时,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将军,怎得今日却这样畏首畏尾,就连寡人的脸都见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