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关一带最为繁荣的小镇乃是云城,可萧遥此行所守却更为偏远,在金水关末端、渡云河入中原之口,此处几也入了荒境。
各国临近荒境的城镇多半都生得一派颓萎,毕竟此处乃五服之末,皆是流放犯人之所,中原难见的朽征营几乎都驻扎在此,常年劳役。
此处也已接近妖祸最为纷乱的西境荒土,有时登临城墙远望,所见的都不再是南山国一向婉约的景貌。
临挡西荒的城墙往往筑得很高,是等闲城墙的叠倍,墙内百里之距只有守兵巡防而百姓入之即罪。
每每望着这样的高墙,萧遥就觉得凡人就好似笼中的金丝雀,未必无险,只是自认为牢笼很安全罢了。
虽然自少年时萧遥便已随父出征,可他却从没有去过西荒,故这堵高墙之外究竟是怎样凶险的光景,他是猜料不详的。
西荒之所以是四荒中最为凶险的一荒并不仅是因为其妖族更众,而是因为此中所暗藏的诡秘之力数不胜数,也非中原所能详探,又因其危险性极高,故久而久之,中原也就不再愿意冒险去探这番古怪了,索性筑起高墙作挡,眼不见心不烦。
黄昏一过,萧遥便领轻骑回了驻营的小镇,入夜便在屋中秉烛详看地图。
图上绘了墙外千里范围内的地形,这点范围也就刚覆过浅荒,根本还没有涉及真正危险的大荒。
浅荒零星散落着不少小国,这些小国多半人妖混居,不算十分危险却也并非善茬,他们与大荒境外的那些诡异族落的联系比中原要深得多,有时联合了荒外强势而来也的确是不好对付的强敌。
“少爷,你还没睡吧?”李承安在外头嚷了一问便推门入屋,给萧遥拎了坛酒进来,“听说这是这一带最好的酒,也够烈,带来给你尝尝。”
萧遥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地图,“不喝。”
李承安古怪的瞅了他一眼,寻思着他今年回来不是酒瘾见长吗?怎的又不喝了?
“你在家里不是每日都要小酌几杯吗?没事,我给你盯着量,不会让你醉的。”李承安将酒坛搁到案上,萧遥转手就给他挪开了。
李承安笑了笑,顺手搭了他肩,“哟,还挺能克制呀。”
萧遥抱手靠了椅背,满是愁容的看着这幅大有局限的地图,“现在能防的也就只有浅荒这些小国,更远竟然一无所知。”
李承安也拖了把椅子过来,同萧遥一块儿打量了地图,“这些妖国邻近中原,不重点防他们要防谁啊?”
萧遥却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这些小国其实不足为惧,最堪忧的是垫在他们身后的势力。”
“古时也有人远涉过大荒,然而不是带回些莫名其妙的传说就是压根回不来了,这种情况根本没法往外拓展。”
这也就是萧遥头大的地方——浅荒里的这些小国多多少少都与中原有些来往,而中原却对他们背后的势力一无所知,这等情形几乎等同于我明敌暗,如此若逢真正的大荒之力袭来,中原必处劣势。
何况近数十年来中原朝局不稳,而神都尊朝最近又刚逢了一番颠覆,四国之间亦是各怀鬼胎,内部如此分裂,若逢强敌必败无疑。
且中原也并非完全没有来自大荒的势力——萧遥上次在神都被人施以巫术,据苏闻卿推断,对方的巫术源于西北窥星一脉,而萧遥翻遍了中原有关“窥星”的古籍,却都将其载得玄乎,根本翻不出多少实际有用的线索。
且四国皆知北山国君有一夫人正是娶自荒外西北一个名为“天狼”的国度,这场联姻当时还在中原掀起了不小的动静,因为这个天狼国完全就是一个曾不为中原所知的大荒之外的神秘国度,故当时这境外的使者一来,连神主都震惊了。
无缘无故、往前也并无来往,这天狼国为何突然与中原联姻?
萧遥只说了那一句话便沉默了,李承安也瞧他出神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萧遥收回神来,瞥了他一眼。
“我说你这一个人发呆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
李承安砸了砸嘴,皮痒的德行又来了,便阴阳怪气也不见有什么好意的笑了笑,“别说,你把墨寒公子的神韵学得还挺像的。”
冷不防的又被挑了刺,萧遥立马一眼瞪过去,“找茬是吧?”
李承安却指着他这模样,“你看你这样,这故弄玄虚说话留三分的,不是从那位公子身上瞟来的能是哪学来的?我看你就贼心不死……”
“嘶……”萧遥倒切着气抬手便要捶他,李承安却是溜的比兔子都快,一眨眼就闪出门去了。
这混蛋,别的不行,就这挑火的本事不小,萧遥好不容易都快忘了那烦心事了,却又偏偏给他招了一腔闷火,甚连继续思考正事的心情都被他烦没了。
这家伙铁定就是来坑他的!
萧遥一把将门拍上,灭了灯烛,鬼火无处发的只能躺回床上闭眼睡觉。
次日一早,萧遥照常亲自领队布置各处防守事宜。
这小镇子没啥稀奇的等闲也没啥乱子,独今日,一大早的城东面便闹腾了点乱子,引了一窝人扎堆在那看热闹。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照说是够不上由萧遥亲自出面的,然而据说是有个大汉堵着一瘦骨嶙峋的老人恶语辨理,情况稍微有点危险,貌似是快要动手了。
谁让这小镇子体量实在载不起多大的事,故就这点斤两计较都能掰扯到请管着防守重责的校尉大人亲自到场调解。
萧遥和李承安领着两个侍从匆匆赶来,围看热闹的人群连忙散开。
“怎么回事?”
“大人,这老头偷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