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王琪的解释是,刘云自觉命不久矣,觉得没必要让活着的人徒生伤感,便求王琪对涟漪隐瞒此事。但这毕竟只是王琪的一面之词,做不得准。再说,就算刘云不想和涟漪相认,也可以把她留在身边,起码能多看几眼,总不至于避而不见吧。
眼下涟漪找上门来质问,又有马婆子帮衬,王琪和杏林还是应该给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不好收场。
“小侯爷……”眼见今天注定不会善了了,杏林只得跪下,对着赵璟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可以指天发誓,这辈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
赵璟连忙把他扶了起来,道:“杏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当然相信你,可是……”
“杏林,你的人品如何,我们都是知道的。”还没等赵璟说完,马婆子便打断他的话,“我倒是觉得,杏林肯定是受了人的蛊惑,这才……”
马婆子句句都针对王琪,杏林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对赵璟道:“小侯爷,王公子全是被我和师父拖累,我原本顾及着师父的名声,这才没有对外声张此事,没想到却给王公子招来了这样的祸患。涟漪根本不是我师父的女儿,是她母亲骗了师父……”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杏林几度哽咽,一屋子的人更是又惊又怒。
“从那妇人口中得知了真相之后,师父虽受打击,但他依然抱有幻想。王公子把涟漪送来之后,我便取了她的血和师父滴血认亲。可结果证明,涟漪确实不是师父的女儿。”杏林叹了口气,道:“师父也是因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杏林的说法虽然惊人,但也算合情合理,赵璟心里嘀咕,这也能解释当初王琪为何明知涟漪是刘云的亲戚,却还是对她异常不待见了。
拭了拭眼角的泪,杏林接着道:“涟漪虽然不是师父的女儿,但师父见她可怜,愿意留下她。是我害怕师父看见涟漪伤心,影响病情,这才擅自做主把她给王公子送了回去。没想到,却给王公子惹了一连串的麻烦。”
说到这里,杏林转身对着王琪深深一揖,歉疚道:“王公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这事不能怪你。”王琪连忙把杏林扶了起来。
齐兴和王生是杏林的姻亲,见他如此难受,心里自然也不好受。联想起涟漪到竹园后的所作所为,看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嘲讽和厌恶。
“我说刘先生去世那日,少爷为什么对涟漪发了那么大的火,还让她罚跪思过,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呀。”一直没有说话的齐兴道:“她娘害了刘先生一生,她还在刘先生去世的当口唱那些淫/辞/秽/曲。少爷没当场把她打死,已经是好涵养了。”
经齐兴一提,赵璟也想起确实有这回事。可笑的是,当时他还觉得是王琪过分,和他大吵了一架。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赵璟不由埋怨,当初王琪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让自己错怪他?
“既然有这样的事,公子为什么把我们全都瞒下了?”王生不满的道:“居然连我都没有说。要是早点知道,我当初就……”
王琪没有说话,杏林苦笑道:“师父临死前,希望王公子能善待涟漪,给她寻个好归宿。大家都十分敬重师父,若是知道这事,定然会为师父鸣不平。王公子不说,一是想保全师父的名誉,再来,恐怕是怕你们会迁怒涟漪吧。”
“这倒是。”齐兴的妻子钱氏冷笑道:“涟漪那性格确实不讨喜,要是被人知道她娘还干过这么龌蹉的事,恐怕更没人待见她。”
眼前的形势忽然来了个逆转,涟漪也从身世可怜,被人算计的苦主变成了欺骗良善人的贱人之女。她向来心高气傲,自然看不得一群让她厌恶的人对她口诛笔伐,站在制高点上把她戳的抬不起头,尤其还是在赵璟面前。更重要的是,她早就认定这群人是算计她的罪魁和帮凶,他们说什么,自然都是在狡辩。
“你们……你们是觉得刘先生已经死了,所以什么话便都由着你们说了!”涟漪气愤的道:“你们说我不是刘先生的女儿,有什么证据?总不可能上下嘴皮子一蹭,就是理了吧。”
杏林道:“和你娘关系交好的那位妇人尚且健在,如今就住在泸州,就是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把真相告知了师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写信把她请来,我们当堂对质。”
“哼!你以为我会信你那个所谓的人证吗?”涟漪看着杏林,歇斯底里道:“你们有钱有势,这样的人证,随便花几个银子就能找来一大堆,想证明什么不都随你们的意。杏林,当年我和父亲滴血认亲时只有你一个人见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有本事,你再做一遍让大家看看。你就是觉得父亲已经死了,没办法滴血认亲了,才在这里自说自话。”
听了这话,杏林倒是笑了,“谁说人死了就没办法了?医书上早有记载,除了合血法之外,还有滴骨法。只要将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看看能否相融,一样能证明有没有父女关系。若你还是觉得我在污蔑你,我们不妨请小侯爷做个见证,一起回平遥县滴骨认亲。”
滴骨认亲太过惊世骇俗,听了这话,一行人都大吃一惊。
“杏林呀,开棺掘坟可是大不敬!”马婆子吓得一哆嗦,忙道:“你是想让刘先生死不瞑目吗?”
杏林双目含泪,义正词严道:“我师父一生行善,却被这对贼母女害的不得善终。身为他的弟子和唯一的衣钵传人,我不想他死后的名声还要被这个贱人败坏。师父生前常说,当年若不是王公子的父亲收留庇护,他根本过不上安稳日子。结果死后,还要拖累王公子照顾涟漪。师父一直都很愧疚,觉得对不起王公子。要是让他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致使王公子背上莫须有的污名,恐怕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杏林,不要说这种蠢话。”也觉得开棺掘坟实在不成体统,王琪道:“清者自清,就算不用滴骨认亲,我也能想出别的办法证明我们的清白。”
杏林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转而看着赵璟道:“未免有人说我偏私做手脚,滴骨认亲的事,我不会插手,烦劳小侯爷请其他郎中料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最后证明我和王公子的清白,我师父开棺一事,我势必会找人讨个说法。”
说这话的时候,杏林恨恨的瞪了马婆子和涟漪一眼,显然已经把要掘刘云墓的仇记在她们身上了。
“谁怕谁呀,滴骨就滴骨!不要以为你把话说的这么吓人就能唬住我。”见杏林说的斩钉截铁,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涟漪的心中也有些发虚。害怕事情有变最后反而被打脸,涟漪脑子一懵,辩解的话脱口而出,“刘郎中都去了那么多年了,谁知道棺材里面躺的还是不是他?当初滴血认亲的时候你既然能做手脚,如今一样可以使阴招。当年不就是你把生病的刘先生控制住,不让他见我吗?谁知道刘先生的病是怎么来的,没准就是你下毒害的。”
听了这话,赵璟严肃道:“涟漪,这话不能随便乱说,你可有证据?”
见赵璟质问,涟漪下意识的看了马婆子一眼,却说不出来。
“看来你没有证据。”王琪抓住话柄道:“那这些混账话,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此时,马婆子已经悔不当初。眼见赵璟以及杏林等人已经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马婆子在心里暗骂涟漪鲁莽蠢笨。可如今两人已经坐在了同一条船上,马婆子只能为涟漪找说辞,“虽然没有证据,但涟漪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吧。”
“这倒是。”涟漪的说法虽看似有理,其实毫无根据。王琪笑了笑,道:“涟漪刚刚说了三点,我大概总结了一下。第一,她怀疑刘先生临死之前被杏林囚禁了,这才没能和她相认。第二,涟漪认为杏林为了防止她找上门来滴骨认亲,已经提前把刘先生埋在坟墓里的尸体掉包了。第三,涟漪觉得医术高明的刘先生不是病死的,是被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下毒害死的。涟漪,我说的没错吧。”
王琪的话充满了挖苦,屋里不知有谁嗤笑了一声,涟漪只觉得耳根发热,几乎抬不起头来。刚刚她说的那些话虽然多半是冲动之语,但却是她打心底里一直坚信的事实。如今经王琪的口重复,偏偏生出了几分荒唐之感。认定王琪是在打文字游戏故意让她难堪,涟漪恶狠狠的瞪着王琪,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把师父囚禁起来不让他见你?”杏林冷笑道:“你好好想清楚,当初王公子把你从姓胡的那里赎出来之后,直接把你送到医馆了。当时,师父分明出来见你了,还和你说了几句话。你若真是他的女儿,他可能不认吗?”
“涟漪,杏林说的是不是真的?”听了这话,赵璟连忙质问。
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事,涟漪瞬间哑口无言。
杏林接着道:“况且师父只是生病,又不是不能说话。当时有很多人去探望师父,连在县衙任职的大人都有到访。我若真的图谋不轨把师父软禁起来,他难道不会向这些来探望的人求救吗?”
“这个我能作证。”杏林的妹妹也道:“当时刘先生病重,又怕耽误上门求医的病人,坚持让哥哥出去坐诊。哥哥忙于应付医馆里的病人,害怕照顾不好他,便让我去医馆照顾。那几天,有不少来看病的人听说刘先生病了,都去探望。但刘先生精神不济,大部分都婉拒了,只见了几个,其中就有衙门里的铺头。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回平遥县问。当时大哥虽然能出诊,但毕竟还是一个普通的学徒,没本事买通衙门里的人吧。”
见爱妻发了话,王生立马跟着应和,“不错。”
杏林的妹妹接着道:“至于大哥倒换刘先生的尸身,这更是无稽之谈。当初发丧的时候,诸位都到场了,刘先生也是大家一起帮着棺殓的。大哥怎么可能做手脚?”
“对,我记得当时小侯爷和马婆婆也去了。”王生斜眼看着涟漪,讽刺道:“这两位总不会也帮着杏林倒换尸体吧。”
王生夫妇的话算是把涟漪的前两条控诉驳的死死的。
“至于我下毒害师父。”杏林讽刺的一笑,“呵,了解师父的人都不会说这种话。师父他老人家的医术不知高出我几倍,想给他老人家下毒,除非是神仙。”
虽然知道棒打落水狗不好,但见涟漪和马婆子的脸越来越难看,王琪心中甚是愉悦。
此时,外面有人传话,“小侯爷,徐大哥来了。”
“他总算来了。”赵璟沉着脸道:“让他进来。我倒是很好奇,他究竟还瞒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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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没撕完,下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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