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苏姨领着敏敏和小天舒回到住处,小天舒帮着苏姨把后备厢里的“宝贝”搬下来,按瓶子、废纸、废铁等不同种类在院子里码放整齐,照苏姨定的规矩,废品一般要积攒半个月后才能拿去换钱。
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前的一段时光是祖孙三人最轻松愉快的时刻。
小天舒快活的讲述着鸡翅和薯条的美味,憧憬着明天正月十五的米酒汤圆,敏敏倚靠在床头,披散着乌黑长发,略带倦容而又恬静的笑着,充满慈爱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小天舒,时不时的打上几个呵欠。
这样的时刻对苏姨来说具有非同凡响的意义,为此她几乎完全忽略了白天付出的辛劳和遭遇的白眼,她觉得为了这样的时刻就算耗尽生命也是值得的,如果上苍垂怜再给她十年时间,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这十年的每分每秒都用来陪伴这对母子,陪着他们走尽可能多的路,风来遮风雨来挡雨。
突然,堂屋的门重重响了三下,打断了小天舒的激情演讲,做为此时家中唯一的男子汉,小天舒没有露怯,他三两步就窜出卧室,打开了堂屋的灯,苏姨一边穿鞋一边急吼吼的喊道:“乖宝,别开门,千万别开门。”这么晚了还爬进院子来骚扰他们,除了幽灵就只能是恶棍,苏姨准备打电话给老村长。
“苏奶奶,地上有个信封。”信封就在门边,很显然是从下面门缝塞进来的。
信封里有一万块钱,还有一页纸,看得出来,纸是匆忙从本子里面撕下来的,边角非常不规整,上面的几行字也很潦草:对不起,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或者装成什么样子出现在你们面前,想不出来就只好不见而别,我是周序,我回三江了,因为我是晓明最好的朋友,所以,当你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千万要打电话给我。
“苏奶奶,这么多钱是谁给的呀,信里讲了些什么啊?”小天舒爬上了床,却不肯钻进被窝睡觉,好奇心正抓耳挠腮的折磨着他。
“是你爸爸最最要好的朋友,他在信里讲了个故事,关于友爱的故事,友爱呢,是可以拿来照亮黑暗的好东西。”
“苏奶奶,能讲给我听么?”
“可以,但你得先乖乖的躺好,你看,你妈妈已经睡着了。”
由于火车晚点,周序走出深州站的时候天色已暗,他依照记忆找到黑车聚集地时,却发现路边没停靠一辆车,只有两个交警在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
幸好他还记得苏姨的住所在哪,于是,他转到大道上拦了正规的士赶往练溪山,他有苏姨的电话号码,但他没有打,他自己给出的解释是老人此时一定在开车,不能分神。
苏姨他们还没有回来,但院子的铁门大开着,周序四处转了转,当看到院子一角堆满了废品时,周序几乎要崩溃了,然后他开始忏悔,忏悔自己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再次来探望,短暂的内疚之后是长久的痛苦,痛苦又让他感到犹豫,因此,当苏姨的车直接开进院子时,他躲进了最黑暗的地方。
把钱塞进门缝后,痛苦减轻了一些,铁门被苏姨锁上了,周序只好翻墙而出,手掌被蹭掉了一块皮。
回三江的火车是早上六点,今夜还有时间,经过两个小时的内心挣扎,周序最终还是来到戴瑶住过的那家医院门口。
一想到那双璀璨如明珠般可以在黑暗里发光的眼睛,周序的心便碎得无可收拾,他缓缓坐下,背靠着医院的围墙,长时间抚摸着上衣口袋里戴瑶的照片,轻声呼唤着戴瑶的名字,他急切盼望着一场小雨的降临,他相信戴瑶会在这样的雨中来寻他说话,一如那时的初见。
“打烂旧世界,才能迎来新世界,不客气的说,前不久退休的十几个老同志,包括即将退休的我,都属于旧世界,而你们呢,是新世界的生力军,我代表植物研究所热烈欢迎你们的到来,并热烈的期盼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植物研究所欢迎新入职员工大会上致词的是樊所长,明年他就到了退休年龄,这个致词必定会成为他的最后一次迎新致词,所以他才没有用秘书给的稿子,即兴来了通新旧世界的感概。
坐在主席台下规规矩矩聆听致词的新员工,分为正式和临时聘用两类,正式的自然有事业单位编制,临时的肯定没有。
苏克属于临时聘用这个阵营,但他不感到孤单,因为他遇见了熟人,马勇也在这个阵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