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从来没有平等过,因为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比如说倪芬和欧阳镇。
倪芬是根正苗红的高干子弟,欧阳镇却是三江市纺织业大资本家的儿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们之间有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欧阳镇的父亲被打得鼻青脸肿,戴着高帽子游街示众后的第二天,曾是大家闺秀的漂亮妻子就迫不及待的与他划清了界线,随后更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一个心仪她很久的瑞典外交官,并以此为跳板火速离开了中国,按欧阳镇父亲的话来说,这个女人不仅丧心病狂的抛弃了祖国,还冷酷的抛弃了夫妻之间的爱情,更令人发指的抛弃了母子之间的亲情。
爱情虽然不平等,但有时却很有趣,因为爱情总喜欢把不平等的人往一块凑合。
经历过上山下乡,回到三江市的欧阳镇已经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了,他被分配到新建的东方机床厂当车工。
机床厂边上有个旱冰场,欧阳镇就在这儿和倪芬相遇了,准确的说,一开始欧阳镇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倪芬,谁规定天鹅一定是雌性的呢,欧阳镇就是旱冰场上当仁不让的那只帅出了天际的雄天鹅,当他操纵着脚上的溜冰鞋在场上时而风驰电掣时而腾空旋转时,几乎所有的女性都会停下来向他行注目礼。
倪芬是名副其实的丑小鸭,这也是欧阳璟为什么经常长吁短叹的感慨母亲基因太过强大,而父亲基因太过吝啬的原因。
当倪芬主动出击追求欧阳镇时,欧阳镇的选择只有顺从,因为倪芬是一座桥梁,可以让他人生中的所有天堑都变成通途。
这场没有经过认真恋爱的婚姻给倪芬带来了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家庭又让她成为了妻子,成为了母亲。毫无疑问,倪芬最初是深爱着欧阳镇的,除了深爱,她还很得意,因为欧阳镇是个公认的美男子,她得到了他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战利品,一件可以自豪的展示给亲朋好友看的战利品,一件能驳斥他们说她丑得嫁不出去的战利品。
上好的大学,进好的单位,然后迅速升官发财,这是婚姻给欧阳镇带来的踏踏实实的好处,除此之外,婚姻让欧阳镇越来越沮丧和寂寞,他表面上欢天喜地的走在倪家安排的康庄大道上,但在内心深处却从来没有把倪芬看作是他的爱人,他不想知道她的喜怒哀乐,更不想和她白头偕老,但他始终鼓不起勇气过河拆桥,拋妻弃女,他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就将和他那个被贴上了不道德标签的母亲成为一丘之貉。
日子过得越久,倪芬越是心知肚明,欧阳镇不可能会真心爱上自己了,在难过了好一阵之后,她找欧阳镇谈了一次话。
“来生如果再相遇,你还会选择我么?”倪芬问道。
正确的回答应该是:“亲爱的,我生生世世都愿意和你在一起。”
但欧阳镇选择了沉默,长时间沉默代表了他的态度:我愿来生不再遇见你。
“是吗?”倪芬又问,她知道自已在问什么,欧阳镇也应该知道。
“是的。”欧阳镇脱口答道。
这次谈话打碎了倪芬所有对爱情的幻想,也让她苦心经营了十年的婚姻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的闹剧。
从那时起,欧阳镇和倪芬就再没有看见过不穿衣服的对方了,俩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做到了真正的相敬如宾,他们各盖各的被子,还会尽量让中间空出一大块位置,他们给婚姻划定了楚河汉界。
坚强的倪芬从来不会掉眼泪,她调整了心态,把嫁给欧阳镇当作她人生某个阶段取得的小小胜利,她对男人不再抱有兴趣,转而开始亲近权力,她认为只有权力才能充当永垂不朽的情人,而且,既然这个情人能带给她金钱、荣耀和地位,那就值得她好好为之付出精力和感情。
她不会和欧阳镇离婚的,因为只有婚姻中的人才有资格去找情人,她自己正在和权力眉来眼去、卿卿我我,所以她也大度的默许欧阳镇去追寻属于他的情人,可惜,欧阳镇对于权力不感兴趣,他的情人只能是形形色色的漂亮女人。
在一次建筑界大咖云集的晚宴上,秦冬梅终于见到了众星捧月中的倪芬,她没有因为倪芬长得丑陋而兴灾乐祸,相反,她全身冒冷汗,小腿的肌肉也开始痉挛,她觉得倪芬如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穿透了重重人群,死死的抓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