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1 / 2)

终于测量完了最后一个村子的最后一栋民宅,这是个九成新的二层小楼,位于村子的西北角,背靠一座被竹林覆盖的比坟头高不了多少的小山包,离着最近的人家也有将近一里地,这么新的红砖青瓦小楼如果放在村落中央,绝对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房子盖的中规中矩,正立面、背立面是矩形,侧立面矩形加三角形,再减去门窗洞口面积……史晓明三人小组只花费了十七分钟就测量完毕。

大功告成,两个年轻人欢呼雀跃的击掌相庆,史晓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感觉空气中到处游荡着嘲弄他的正义之灵,所有正义之灵都在痛斥他放弃了劝说女孩继续读书的努力,因为他的放弃会使很多女孩不可避免的熬过万念俱灰的悲惨一生。

那么,他的放弃是由于缺乏勇气吗,史晓明绝不承认这一点,他只是确信再劝告下去也得不到他想要看到的答案,他不怕暴烈的嘲弄和谩骂,他只是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所带来的挫败感。

史晓明不合时宜的沉默令那两个年轻人也沉默下来,三人在沉默中开始收拾东西,史晓明给关鸿发了条短信:收方结束。

关鸿立刻回复:史工辛苦了,我在镇上办点事,办好后马上过来送你们回三江。

三人正准备往村口走去,房屋的主人回来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老太太弯腰驼背,左手挎着一篮红艳艳的杮子,右手驻着锄头当拐扙用,小女孩则吃力的背着沾满泥土的麻袋。

老人约摸有六十来岁,穿着和她瘦小的体格很不相称的肥大冲锋衣,稀疏的白发已经包容不住她的头皮,她这一生所遭受的所有苦难汇总后全印刻在密密麻麻的皱纹里。

小女孩十岁出头,和老人一般高,一般黑瘦,明显很久都没有梳洗过的头发粘结成了一缕一缕,她的模样稚气未脱,但眼晴里竟然透着只有像史晓明这种历经沧桑的成年人才会有的饱含绝望的沧桑。

“刚才去地里干活,听人家说你愿意给村里女孩钱让她继续读书。”老人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是那种小心翼翼的很害怕被拒绝的轻。

史晓明听见了,而且听出了其中极度的希冀和渴望。

在老人说话的同时,小女孩低头看向了地面,那同样充满着渴求的目光却从地上如子弹反弹回来,准确射进了史晓明的胸腔,让史晓明的心脏因痛疼而紧缩成一团。

“是的,据我所知,你们这儿的镇中学离得很远,想上学就只能吃住在学校,学费、书本费虽然减免了,但生活费和住宿费还是难住了不少家庭,阿姨,这是您的孙女还是外孙女,她上几年级啦,她的爸爸妈妈呢?”

史晓明立刻被这一老一少吸引住了,他也一样抱有热切的希望,希望他能够帮助到这个小女孩,只要能帮上一个,就足以证明他前阵子在这片土地上所做的努力劝说是有意义的,但他的希望表现出来的却是红到耳根的紧张,这在外面人看来很像是羞涩,那俩年轻人就在暗中偷笑:没想到史大叔这把年纪了还会害羞,可对方只是两个不可能引起男人任何遐想的女性啊。

“我有两个儿子,这丫头是老大留给我的,老大和媳妇四年前去韩国打工,赚了些钱回来盖的这座小楼,只是他福气太薄,楼才盖好就出车祸死了,媳妇拿了赔偿款,孩子也不要就跑了。老二呢,跟着他堂叔去乌克兰种地,这一去都两年了,和他堂叔一样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估计八成也是凶多吉少。现在,除了这个孙女,我应该没有什么牵挂了,我的大半生都在这片极度干渴又了无生趣的土地上了无生趣度过,我真的不想我的孙女再重蹈我的复辙。”

音讯全无,凶多吉少,了无生趣,重蹈覆辙,一连串成语让俩小伙肃然起敬,很显然,这个农村老太太不简单。

再一问,老太太果然有着不平凡的过去,她是读过好几年私塾的大地主家庭的千金小姐,这样的出身,既带给了她纯真却短暂的快乐,又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给她招来了痛不欲生的祸患,她的父亲被乡邻活活打死,她的母亲不甘受辱跳河自尽,她顶着“地主狗崽子”的光环在歧视和困苦中勉强活到成年,最后无可奈何的嫁给了穷乡僻壤的一个老光棍汉(为了摆脱生产队长明目张胆的无休止的纠缠,她只能匆忙把自己嫁得远远的)。

“史工,我们帮帮这个小女孩好不好。”俩小伙眼圈红红的道。

老人说一个月只要两百块钱就能供丫头去镇中学读书,史晓明身上只带了五百块钱,他又问俩小伙借了四百,将九百块钱交到了老人手里,说这是三个月的生活费,以后我每月寄三百过来,孩子正在长身体,隔几天要吃点肉,阿姨您也要保重,您可是孩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史晓明记下了老人的地址,然后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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