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坑害哥哥?”
傅谨言目光里有了湿意,脸上却带着倔强:“我是为哥哥好,想让哥哥将心思都用在学业……”
话未说完,就被傅谨行不耐烦的打断:“学业,学业,学业,一天到晚都是学业,这个念叨,那个念叨,耳朵都被你们念叨出茧子来了!”
“我压根就不是块念书的材料,偏你们非要想方设法将我送进白鹿书院,害我每天坐在学舍里听天书,我有多痛苦你们知道么?”
“好容易交到几个志同道合的同窗,你又不许太太给我银钱让我凑份子,是想让我连仅有的几个朋友也失去?”
“你只是我妹妹,又不是我母亲,管恁多作甚?即便是母亲,在世时候也不曾管我这么多。”
傅谨行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抱怨。
他不提亡母柳氏还好,一提柳氏,傅谨言当即就绷不住了。
泪花在她眼里打转,她哽咽道:“你还有脸提母亲?母亲若在世,看到你这幅不成器的模样,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傅谨行混不吝的冷笑一声:“拉倒吧,父亲比我还不成器呢,也没见母亲如何伤心。”
裴氏“咳”了一声:“不许胡说。”
她这一开口,傅谨言怔愣一下,似乎才意识到屋子里除了她跟哥哥外,还有旁人。
联想到先前傅谨语欲对自个下狠手的行径,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傅谨语这是在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她忙不迭的打住话茬子,上前扯住傅谨行的衣袖,强硬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傅谨行挥开她的手,一脸烦躁的说道:“你又要念叨我什么?我没空听你的废话,同窗还在聚贤楼等着我呢。”
傅谨言捂着被拍红的手背,深吸了口气,威胁道:“你若不随我来,我立时去寻祖父,将你与人相约聚贤楼饮酒作乐的事儿告知,且看你的同窗重要还是你的皮/肉重要吧。”
“你……”傅谨行拿手指着她。
片刻后,他败下阵来,胡乱朝裴氏行了个礼,然后垂头丧气的跟着傅谨言走了。
他们一走,傅谨语立时憋不住的笑出声来。
裴氏抬手轻拍了她一巴掌,不甚走心的斥责道:“你这孩子……”
傅谨语笑了好一会子,这才止住,然后一脸严肃的对裴氏道:“这兄妹俩,就是一对养不熟的白眼狼,您往后可长点心吧,别再自以为是的为人家好了。”
的确是自以为是。
裴氏不愿在银钱方面苛待傅谨行,却被误会她欲捧杀养废继子。
裴氏见傅谨言年岁渐长,傅家又被排挤在京城官员圈子外,她父亲傅二老爷只是个秀才,哥哥傅谨行又是个不成器的,担忧她说不到好亲事,便想将她说给娘家侄儿裴雁秋。
裴雁秋虽出身商户人家,但他生的仪表堂堂,学识、能力都不俗,十二岁起数次跟随船队远渡南洋跟西洋,才刚二十岁就接掌裴氏家业,作风又正派,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收。
在裴氏看来,他算是个极好的归宿了。
然而才刚给傅谨言一点暗示,傅谨言就告到傅老夫人跟前,说裴氏算计她,想将她这个堂堂翰林孙女嫁给商户子。
裴氏因此被傅老夫人好一番训斥,并勒令她抄《女戒》三十遍。
此事的确是裴氏不对,她出身大海商裴家,家里铺金盖银,裴家在泉州又是地头蛇,有银钱开道,泉州知府跟裴雁秋都称兄道弟的,便觉得官、商差别不大。
但在官家小姐看来,这中间有天堑之别。
不过傅谨言不同意直说便是,裴氏又不会逼迫她,偏她闹到傅老夫人跟前,让裴氏没脸。
裴氏好心当成驴肝肺,着实伤心了一阵子。
此刻女儿旧事重提,裴氏叹了口气,说道:“母亲省的。”
继女瞧不上商户出身的自个,继子只想从自个手里抠银钱使,她这么些年掏心掏肺,也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裴雁秋一事之后,她彻底心凉了。
如今不过面子情。
横竖他们上头有祖父母跟父亲呢,往后是好是歹,总归不与她这个继母相干就是了。
*
傅谨语吩咐人将饭菜重新热过,两人继续用膳。
饭毕,正吃茶呢,裴氏的另一贴身大丫鬟桑儿走进来,向裴氏禀报道:“二爷跟大姑娘在冬凌苑大吵一架,二爷负气出了府,大姑娘正抹眼泪呢。”
裴氏“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
终究操心惯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二爷身边可有人跟着?”
桑儿回道:“徐源跟捧砚都跟着呢。”
徐源是傅谨行的长随,捧砚是傅谨行的书童。
裴氏这才轻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然而她这口气也才放心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再次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