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好不容易抽空来看我干女儿一趟,人倒是没在家。”冯北一身干练的亚麻灰西装套裙,腿盘坐在椅子上,还特意盖了条毯子,一股子已经屈服于世俗却还想蹦跶两下的不羁,衬衣纽扣开了两颗,挽着袖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里捞着自己刚下的牛肉。
“你还是别拘着了,西装脱了换上我的衣服,等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换回来。”熊赳赳从厨房里端出楚湛天早就准备好的配菜,往桌上一放,准备去二楼房间拿衣服。
冯北阻止她:“别耽误功夫了,开机仪式定在下午三点,开车过去得一个半小时,我再吃个把小时就得走。”
越发白胖的范晓晓起身往锅子里下菜:“赳赳你别管她了,这么大牌的编剧一身火锅味去参加开机仪式,她都不怕丢人咱们瞎操心什么劲儿,快来吃,你喜欢的虾滑要好了。”
熊赳赳只好转身回了餐桌。
这几年冯北忙于事业,还真就让她闯出了名头,接连两部作为主编剧的电影票房大卖之后,如今她在编剧界的口碑和地位也算是稳了,至少牌子打了出去,来找她合作的电视剧和电影都要排队了,她明年打算自己出来单干,带着手底下几个培养出来的新人成立个工作室,所以来找熊赳赳聊投资的事。
毕竟在她这里,熊赳赳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ATM机,虽然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熊赳赳到底是如何逐步变成一个整天游手好闲却永远不怕坐吃山空的富婆的,大概是因为她老公比较有钱?
管她哪,反正这是要投资的金主就对了。
“关于开工作室的事我再给你详细说说,晚上有空了给你发个明确的邮件。”
“不用了,”熊赳赳抬起头:“你需要多少钱预估好了,是走你私人账户还是工作室账户到时候再给我说。”
“什么都不问,你就不怕我全给你亏了。”冯北拧着眉毛一副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的表情。
没等熊赳赳回答,一旁吃的正欢的范晓晓搭了腔:“她老公为了吃她能吃到我舅舅的菜,三倍价格加盟让我在青岛开分店,就开在他们小区门口,这地方还挺偏的,弄得我青岛这家饕餮阁半年多才开始盈利,他们夫妻俩投资就是这么盲目,资金你安心收好,努力帮她赚钱就成了。”
熊赳赳点头如捣蒜:“账单流水什么的就不要每月给我报告了,年底一起算账,赚了赔了都无所谓。”
冯北难得杞人忧天,沉默了好久才说话:“你这种投资方式,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得赔光。”
“我还没投资失败过。”熊赳赳以一种不以为意的口吻深刻的炫耀了一把自己的战绩。
她确实很幸运,自从投资就没失手过,关键是这几年她也没投资过几回,都是围着身边的好朋友们打转,朋友们一个个的都很争气,从没让她亏本过。
“我相信你啊,你的能力我还不清楚吗,注资你的工作室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熊赳赳笑着说。
冯北看着她的笑脸怔了一下,她们几个毕业有五年了,这娘们怎么一点都不见老,还是这么年轻好看,难道这几年只有她熬夜创作消耗太大未老先衰了?
再看一眼日渐圆润的范晓晓,冯北果断的松了一口气,岁月不败美人但不一定不败小胖墩,但凡有一个和她一起变老的她也有点心理安慰。
“你在心里偷偷编排我啥哪!”范晓晓一脸看穿冯北小九九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的问道。
“我能编排你什么,就看你秀色可餐而已。”冯北心虚的低下了头,往嘴里送涮好的青菜。
“你这开了光的破嘴能夸我?事出反常必有妖,快说刚才在想什么,不然我让饕餮阁断了你半夜的夜宵。”范晓晓作为二老板一把掐住了冯北这个夜猫子的咽喉。
“姑奶奶,不带这么釜底抽薪的,我真没编排你。”
“你就有,你脸上就写着偷偷说我坏话这三个字。”
“那是六个字。”
……
眼见着俩人要掐起来,熊赳赳果断的往范晓晓盘子里放了些涮好的菜,关切又直戳要害的转移了话题:“晓晓,你是不是又胖了?”
场面瞬间安静如鸡,冯北看热闹一样盯着范晓晓:“回答她呀,每年以五斤的等差数列递增,今年是多少来着。”
“胖怎么了,我这是凭本事吃胖的,再说了我胖也有人追。”范晓晓一点都不示弱。
最近有个西餐的主厨在追她,这事她们几个在群里讨论好几次了。
熊赳赳:“不是嫌弃你,再胖下去就影响健康了,你也得控制一下。”
范晓晓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有些害羞:“那个……我准备和那个西餐主厨交往了,他说以后每天给我做减脂健康餐,保证我吃的好又能变瘦。”
熊赳赳挑挑眉梢:“你不会变瘦了就把人家甩了吧,这么利用别人可不厚道。”
“我是那种人么,我是真的挺喜欢他。”范晓晓急吼吼的解释。
看她这幅样子也像是要坠入爱河了,熊赳赳还挺放心的,转头问正喝酒的冯北:“你哪,你和纪谌复合也有一年多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不是和你求过婚了吗。”
冯北一口酒喝下去,杯子往桌上一放:“再考察他两年,毕竟他从前劣迹斑斑,谁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金盆洗手遣散鱼塘那,反正我不急,我比他年轻六七岁,耗得起。”
纪谌作为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整个亚洲该得的奖都得了一个遍,今年还入围了一次奥斯卡,虽然只是提名,但足以表明了他的实力,毕竟他才三十四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就被人甩过一次,他前年像是转了性一样疯狂的追求冯北,恋爱之后也彻底收了心,俩个海王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在了一起,这就是传说中的互相为民除害吧。
最近他在拍一部文艺片,编剧是冯北,投资是星途,他自降片酬出演只是为了捧自己女朋友,如今他已经名利双收,就喜欢干一点随心所欲的事,高处不胜寒的实力派就是任性。
火锅吃到结尾,冯北拿着酒杯忽然提起了老东家星途和江昀枫,说星途如今是职业经理人在管理,江昀枫常年在国外养病,至于得了什么病连冯北这么个百晓生都没打听出来。
熊赳赳看着面前的啤酒罐出神,她大概能猜的出来江昀枫得了什么病,虽然楚湛天消除了他的记忆,但躁郁症其实是生理和心理双重因素导致的,虽然他心里的障碍被消除了,但大脑的病变一时半会儿的还解决不了,只有靠药物治疗慢慢缓解,不过一切只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会在黑夜里等来天亮,
她等到了,希望江昀枫也可以等到。
至于秦南教授,在去年的时候肝癌去世,学校发了讣告,用极尽完美的辞藻赞颂了这位学术界泰斗对生物研究做出的贡献,熊赳赳和楚湛天偷偷去了他的告别仪式,站在他成百上千的桃李身后鞠了三躬,又在他的遗像前悄悄变了一朵曼珠沙华,希望从前的善与恶,对与错,都随着这场生命的消逝而结束。
尘归尘土归土,有些纠葛也应该要过去了。
“在想什么?”冯北她们拿啤酒罐碰了碰她的罐子。
熊赳赳回神淡然的笑了笑:“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快,转眼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是呀,刘雨墨三年抱俩,如今儿女双全,想当年在宿舍口口声声看破红尘的不也是她。”范晓晓笑着调侃。
冯北跟着笑:“小儿子才满一岁,戴哲的篮球馆生意又忙她走不开,所以这次才没来青岛聚,她说了,等她家小兔崽子能脱手,立刻飞来和我们喝大酒,这娘们单身的时候老司机一枚,如今就属她最贤妻良母。”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贤妻良母了?我也挺贤惠的。”熊赳赳腆着一张白白嫩嫩的脸不说一句人话。
冯北干笑一声,拿起手边的一个铁质小方瓶在她眼前晃了晃:“熊赳赳女士,你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口的,我让你拿黑胡椒,你给我拿的十三香,看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还有这一桌子的菜,是不是你老公临出门之前准备好的,你现在退化的简直是基本生活技能都不会了。”
范晓晓跟着插刀:“我听说小白是静姨和张飞看大的,你和楚湛天去度蜜月了,你这妈当的可真是舒坦哪!”
“你们不能这么冤枉我,他就帮我把孩子看到一岁,以后都是我亲自照顾的。”
“是你亲自看着你老公照顾吧。”冯北一针见血的戳破真相。
说着她还纳闷:“你说你女儿和静姨去旅游了,那你老公哪,他平时不是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的嘛,今天奇了怪了,半天没见人影。”
“他去参加婚礼了。”
“参加婚礼?去哪?”
“法国。”
“那为什么不带着你去,法国的科西嘉海傍晚很美的。”
冯北问完,熊赳赳努努嘴,也很纳闷,上午他走的时候死活都不带着她,嘴上说是留她下来招呼远道而来的冯北她们,但法国和青岛可是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他们一来一回的瞬移,一点都不耽误招待朋友。
偏偏楚湛天连哄带骗的就不让她跟着,一会儿送走冯北安置好范晓晓,一定得过去看一眼,她倒要看看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
“师哥,嫂子今天怎么没来?”
孟洵一身合体的格纹西装,而西装左边口袋里精致的放着一块同色系的方巾,连钻石袖扣和腕表也是同一系列,处处表现着不符合他年纪的刻意成熟。
唯独脖子上的豹纹领结还暗暗展示着他才刚刚二十三岁年纪的张扬和意气风发。
见楚湛天上下打量他的装扮,孟洵有些别扭的摸摸后颈:“我家那位都三十多岁了,我不打扮的成熟一点怎么和他相配呐,师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保养的那么好,这么多年样子一点都不变。”
如今的楚湛天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十八九岁的样貌,三四十岁沉稳内敛的气质,穿着低调的休闲款西装却难掩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帅气,无论站在哪,都能轻易吸引在场人的目光。
“你嫂子要招待远道的朋友,没时间过来观礼,但礼物是她准备的,她让我祝你新婚快乐。”楚湛天说着递过来一只精致的黑金色丝绒盒子。
孟洵接过盒子顺手打开,今天他收了太多的新婚贺礼,嘴上客套的词已经说得滚瓜烂熟了,刚准备把之前说过的话再拿出来背一遍,哪知低头看过去,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我靠,百达翡丽的钻表!”
还是一对,这出手是不是太壕了点。
“不喜欢?不喜欢也忍着,这可是我老婆亲自去挑的。”楚湛天琥珀色的眼睛淡淡扫过婚礼舞台旁站着候场的另外一位新郎,十分庆幸没带赳赳过来观礼。
“喜欢,怎么不喜欢,替我向嫂子说声感谢!”孟洵抱着盒子眼睛笑成了一湾月牙。
“师哥,去前排观礼吧,欧阳说你是我们俩的媒人,一定要在最好的位置看我们交换誓词。”
楚湛天挑挑眉梢:“不是你说不能抢你风头才把我安排在最角落的,我在这坐着挺好的。”
孟洵有点不好意思:“还不是师哥你实在太帅了嘛,我这好不容易当一次人生的主角。”
“行了,师哥明白,我在这看得很清楚,不用换位置了,你替我向欧阳说一声,祝福在哪个角落都能送的到。”
楚湛天难得拍了拍孟洵的肩膀:“师弟,新婚快乐。”
孟洵满眼的幸福快要溢了出来:“谢谢师哥!”
婚礼进行到了一半,一对新人交换了一生一世的誓言,交换了戒指也交换了属于对方的承诺,楚湛天不断的看着时间,观察四周有没有什么隐蔽角落能让他赶在晚宴前瞬移回家一趟给她老婆做顿晚饭。
可惜孟洵选的是露天的草地婚礼,有点难办。
当他第三次看表盘的时候,身边忽然坐下一个人,他心里一动,立刻转头,脸上的笑意随即展了开来。
“你怎么来了,冯北她们走了?”
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温柔的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熊赳赳一身暗红色的长裙衬的她格外清冷骄矜,因为参加婚礼还特意涂了个口红,她好奇的往舞台上张望着并没有看楚湛天:“嗯,冯北去参加开机仪式了,晓晓喝多了我把她安排在客房睡下了。哇,真是般配啊,欧阳穿西装比他教课的时候好看多了,怪不得孟洵宁愿和家里闹翻也要追他。”
她感觉被攥着的手紧了紧,这才看了自己老公一眼:“你不这么觉得吗?当初可是你帮孟洵追的欧阳。”
五年前楚湛天整天神出鬼没动不动的就消失几个小时,后来熊赳赳才知道他是兑现承诺帮孟洵追他心仪的大学老师去了,熊赳赳还挺纳闷楚湛天这么个恋爱经验匮乏的人是怎么能给别人当军师的,可结果就是半年之后欧阳真的被孟洵追到手了。
熊赳赳问楚湛天用的什么方法,楚湛天只说了一句。
“细水长流的渗透进他的生活里,让他离不开孟洵就对了。”
熊赳赳后来一想,楚湛天当初不就是走的这个套路,随时随地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彻底离不开他了。
楚湛天这种人比安眠药更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性。
见他没说话熊赳赳晃了晃自己的手,哪知反而被握的更紧了。
“那我好看还是欧阳好看?”
熊赳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楚湛天又追问一遍:“我好看还是欧阳好看?”
这两年熊赳赳追的剧男主大都是欧阳这种斯文雅痞的成熟大叔,搞的楚湛天觉得自己这张万年不变的十八岁嫩脸没有一丁点的吸引力。
这让他十分有危机感。
所以今天无论熊赳赳怎么要求,他都没带她来参加这场婚礼。
可她还是来了,还是第一眼注意到了欧阳,还是开口夸了他。
“楚湛天,咱们结婚五年了!”
孩子都已经能满异世乱跑了。
“所以我没吸引力了,你玩腻了,你不喜欢我了!”
这一波毫无漏洞的诡谲推理,让熊赳赳直接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