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沈知行也曾偷偷潜入金家堡。但这一次简易遥同来,让金不戮感觉完全不同。如在卧房角落发现一条盘桓许久的毒蛇。
温旻也能感到,阿辽似乎有全身的刺,一下就炸起来了。
金不戮行了个礼貌却疏远的礼:“见过简宗主。大宗主金驾何以光临?”
说罢垂下手,袖中的两拳紧握起来。
简易遥却笑得和蔼:“你沈叔叔念叨,说金老堡主周年快到了,要来看看你和旻儿。我左右无事,便陪他一起来了。”
话音未落,沈知行已跨步进了屋子。一见金不戮,笑道:“多半年没见,不戮长这么高了!”
还比着看了看简易遥,又说:“都到你简叔叔眉毛尖儿了。”
最后才轮到自己的徒弟,对着温旻“嚯”了一声:“旻儿也蹿这么高。在不戮家吃太好了是不是?”
温旻还没和两位长辈打招呼。深深地看了眼简易遥,行礼叫宗主。而后又向沈知行问好。转头对陆衍道:“封锁消息。”
沈知行道:“别这么紧张兮兮的。有师父在,还能出岔子?”
会的!温旻在心里大喊。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岩祝以为我们要杀他,虎伯伺机在侧,周围已经天罗地网。可我们的人马没有布置在此。你们现在来,会死在这里的!
阿辽也会受连累!
金不戮不知潜在的腥风血雨,却十分明白简易遥身份特殊。直接问了出来:“沈叔叔来时可碰到爨少庄主他们?”
简易遥替沈知行答道:“不戮放心,我们来得隐蔽,不曾遇见任何人。”真的如一位亲切的长辈般,自行在榻上坐下了。
金不戮又道:“不戮失礼,才知去年中秋沈叔叔南海遇袭,金家堡照顾不周。今次当全力护简宗主与沈叔叔周全。今晚便请在鄙卧房下榻如何?我睡外厢小榻,彻夜守候。”
简易遥道:“不戮千万不要这般操劳。”
而后,笑着对沈知行说:“你看,这孩子跟我还是见外。叫你沈叔叔,却叫我简宗主。”
沈知行正伸着手给温旻比个子,见徒弟长势如雨后小白菜,欢喜得紧。听简易遥此言,头也不回地说:“不戮别怕,中秋不过小事一桩,沈叔叔见多了。和你简叔叔也不要见外。论年龄,他算是金老堡主的弟弟。你在私下叫他叔叔,不打紧。”
怎能不见外?!
别说那往日血海深仇。金不戮亲眼见过简易遥几次,没有一次记忆美好。若非历来忍惯了,只怕马上便要拔剑伺候。
晚餐也经过特别的安排。
自从爨莫扬一行到来,为了避免不快,金不戮特意安排分开就餐。先给温旻在卧房开顿小灶,陪他吃他喜欢的。而后在客厅摆正餐,款待爨莫扬等人。
今日安排相似。金不戮去厨房吩咐另作一份丰盛晚饭,叫陆衍等维摩宗亲信,直接端回卧房。
又和温旻、陆衍一起,亲自搬出崭的枕头床具、榻具,给自己的卧房换了一遍。搬走雪球,让沈知行和简易遥休息。
他的卧房,隔开三大部分。中间是个小厅,用以休憩小坐。东边一间是卧房。西边一间是个小室,原本是给仆人睡觉用的。但金不戮没什么仆人,往常便一直空着。
晚上,金不戮和温旻睡在西厢小床,旁边放着雪球的竹筐。
两人本来有一肚子分别前的体己话,想好好亲一亲,抱一抱。现在可好,房屋四周上下全都是耳聪目明的暗影武士,不知在偷听些什么。只默默地躺在一起,静待天明。
温旻更是如此,一身劲装,和衣而卧。搂着金不戮,箭袖护臂上的钉子扣,小心躲着他的脸,担心扎到他。
金不戮搂着他的肩膀说:“莫扬哥虽然和简宗主有隙,但明天还不至于闹起来。我们快速完成祭典,而后你们便送着简宗主和沈叔叔回去。应该不会有事。”
温旻笑了笑:“阿辽可要记得,今年冬天抱着雪球,随表哥来小五台山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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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丁朗已飞驰进入平安治军处,将这个足可震撼天地的消息送给虎伯。
虎伯愈震惊,反而愈冷静:“看清了?简易遥和沈知行两人全到了金家堡?”
丁朗回应:“其实两天前我已得到了这个消息,说简易遥要到金家堡。但未敢轻信。直到今天,亲眼看见那两个魔头进了金少堡主卧房,才确信是真。魔宗的暗影武士突然如临大敌,将金少堡主卧房围了个遍,也可佐证。”
虎伯疑惑:“他们为何突然前来?这和之前得到的消息不太一样。”
阿鹰一个白眼:“沈知行那厮一向喜欢搞这套。去年中秋不也是一样么,鬼一样□□进了金家堡。反正他们也要督战,这不正好顺路?”
丁朗一贯沉稳的嗓音,有了波澜:“机不可失。现下那两个魔头护卫甚少,而我兵强马壮。还要等到三天后,在艾豁山口才动手么?”
阿鹰一向冲动,此刻却踌躇了:“明天……明天是金老堡主的周年祭典。少爷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开杀戒。”
虎伯也在担心:“仇先生此时正去往艾豁山口。尚不知晓。”
丁朗上前一步:“但是两千人的队伍在你手中!一边调人一边通知仇先生不迟。而金老堡主——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会要我们珍惜这包抄魔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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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似乎格外漫长。南海郡一幢机密的宅子里,有深长的隧道。隧道之下,司徒皓紧张地喝着茶。
茶已凉,他全然未知。只是问:“弘师兄,师父和佳木妹妹他们,哦不,佳木师姐他们,在南海真的待了三个月么?”
随他同来南海的,是一直盯紧明月山庄一线的同门师兄邵弘。桃花眼瞥着他,笑着拿起他的杯子,喝了口冷茶:“是呀。当然是真的。”
“他们今晚都去哪了?”
“明早,明早带你一起去找他们,可好?”
司徒皓当然不能说不好。只是盯着自己的杯子,不明白师兄为何不再倒一杯新的。
过了片刻,他又忍不住问道:“简宗主今晚真的到金家堡了么?”
邵弘笑道:“你猜?”
“我们为何要把这消息提前散布出去?他要是真到了,好像不太安全。”
简宗主明明说过,要钓大鱼的。他这一来,不自己成了鱼被别人钓走了?
“皓师弟是宗主身边的红人。你都不清楚,师兄我就更不清楚了。”
司徒皓听师兄如此说,有些羞赧。喃喃道:“不敢不敢。只是帮宗主做了些小事罢了。”
司徒皓生涩而焦虑地等待。
宗主和师父,真的很疼他。答应说带他来找佳木妹妹,便真的来找了。虽说这阵子他忙于帮师父干活,并没能和她多说上几句。但已经足够。
司徒皓突然觉得,如果能在这天涯海角之处,和她永远在一起。不回小五台山似乎也不要紧。
回头一看,弘师兄还在望着自己。桃花眼在灯光下,显得闪烁妖冶。司徒皓下意识转了身体,躲着师兄的视线。
邵弘噗嗤笑了:“皓师弟,师兄有这般可怕么?”
“没有没有,怎会怎会。”
“师父可曾开始教你采髓蚀心功法的入门法则?”
“还没有,还没有。我愚笨得很,还在打基础。”
“师兄来教你——如何?”
司徒皓只觉得弘师兄的声音如一条绵软的蛇,瞅着人的鼻子眼、耳朵眼钻。赶忙坐远了一些。
邵弘却偏偏又坐近了些。压低嗓音,诱惑地说:“没学好入门法则也可以修炼的。因为这心法有个至高无上的法门,叫做‘双修’。”
司徒皓的发根噌地一下,全都炸了起来。他的人也跟着蹿了起来:“茶凉了!我再去烧一壶!师兄先歇着!”
说罢,捧起冷茶杯。连茶壶也没拿,便跑出去“烧茶”了。
邵弘坐在灯光后,半天没缓过气来。
爨莫扬是个不开窍的,也便算了。怎么新来的师弟也这样?
我这摄魂夺魄夺魄的功夫,难道不行了?
心思一动,立刻去找镜子,对着脸自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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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金不戮起了大早。去找爨莫扬坦诚交代。说简易遥与沈知行在金家堡,请他网开一面。
爨莫扬果然大惊。但只消片刻,便冷静下来:“阿辽放心。纵然我与维摩宗有天大罅隙,今日定然竭力维护金伯伯周年祭典和你的成人大礼。”
金不戮感动异常,两眼含泪。
爨莫扬笑着摸摸他头顶:“切莫这样。”
说罢,便带着岩颂岩差,陪金不戮一起去找岩祝,想要提前打个招呼。刚一进房,却听下人说三爷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先去东安洲拜谒拜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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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麒麟镇,雨多而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