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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云泥之别(1 / 2)

云亭终究还是看了映寒的信。

那信只是一张碎金撒花洛阳笺,一展开,纸上就散出了熟悉而悠远的霁月散香气。信上用娟丽的字迹写了寥寥数语:“有匪君子,绿竹猗猗,妾似蒲柳,耽之可惜。天苍地黄,将翱将翔,碧落黄泉,云泥有别。期有佳人如玉,但配君子如璋,祝君琴瑟在御,唯愿静好绵长。”

云亭坐在杨家老宅的正屋堂下,捏着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似一枚钢针扎在他的心上,痛得他心肝俱颤。看着看着,云亭竟然笑了。

就这些吗?就这几个字?竟然没有去向,没有归期,没有解释,没有情由,甚至没有一句正式的告别。就这几个字,便让他另寻“佳人如玉”,还盼他一生“静好绵长”。怎么?那深夜檐顶的偶遇,寂朝庵里悱恻的琴声,苏州会馆映日的闲谈,客栈小屋中私下的独处,那些彼此试探的目光,呼吸交缠的亲昵,心跳如雷的许诺,纵身入怀的热切,难道这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相遇与相知,竟都是假的吗?

云亭自幼离家,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这么多年来洁身自好,甚少与旁人亲近。此次泉州之行,阴差阳错地认识了映寒,一旦装进了心里,那就是下定了决心此生非她不娶。映寒只这样几句话就想将两人的感情轻轻抹过,云亭却又如何能做得到说放手就放手。

云亭看了这信,初时痛怒交加,继而百味杂陈,接着便是担心忧虑,待到酸甜苦辣诸般滋味滚过,最终喉间竟只剩下一股甜甜的血气。他定了定心神,抬眼望向杨老太爷,深吸了一口气,一腔赤诚地道:“杨老太爷,云亭不怕您笑话,也不怕您责罚。我与映寒相识,虽只不过短短一个月,但是机缘巧合,姻缘天定,此次在泉州,已经私自交换过信物,互许终身。我既然当日开了口,便早己决定非卿不娶,此生绝不相负。映寒对我,想来,想来也是如此。我绝不相信,她只因门第之见就突然改了主意。她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老人家明示,莫要欺瞒。有什么事情,我绝不能任她独自承受,再大再难的事,有我与她一起担着。”

杨老太爷凝目看着云亭,见他言语郑重,心下叹息,眼角瞟了瞟映寒留下来的那封信。自己的外孙女自己如何不了解,她这样挥剑斩情丝,正是不想耽误这大好青年。只怕写这封信时,映寒不知道心里有多痛,又流了多少泪,因此便说:“诸葛大人,我这外孙女自小来了我们杨家,虽然一直将她当大家闺秀养着,但她自幼失怙,我们全家上下,谁也不忍心过分苛责她,竟将她养的如此任性妄为,从来和这娴静二字,没什么关系。她与你私定终身,已不符合女子德行的根本,此次不告而别,又犯了慎言谨行的大错,实在,实在,并不是作夫人的好人选。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这却是我们杨家教养不周,对不住您了。只盼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云亭见这杨老太爷不接自己的话头,这一番话又将映寒说的这般不堪,竟然是要和自己立时划清界线,登时气血翻涌,急火攻心,说:“杨老太爷,您若如此说映寒,那么晚生的罪过岂不是更大,我引诱大家闺秀,私定终身,这说的重些,就是起了淫人之意。只是我与映寒两心赤诚,虽情不自禁,但绝无逾矩。映寒在我心中,比什么真正的大家闺秀都强上百倍,我只求您据实相告,映寒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就算不告诉我,我也绝不能就此罢手,便是走遍天涯海角,将整个大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她找出来。”

杨老太爷见他如此,废然长叹,摇着头说:“诸葛大人,你这是何苦……你若真是映寒的知己,便当知道,她如此决绝,此生是不想与你再见了。你便是找到了她,也断无再续前缘的道理。”见云亭只是坚定地望着自己,毫无退缩之意,便又说:“诸葛大人,你还年轻,但既然在朝为官,必然知道人生在世,无法掌控的事,十有八九。我瞧你也是信佛的人,更应该明白,执着外物乃是佛法大忌。人生如泡影,映寒,不值得你如此……”又叹了口气,说道:“你现下突闻噩耗,只是心有不甘,你听老夫一言,且回去冷静几日,慢慢就会想通了。”

云亭听了这话,心内冰凉,知道这杨老太爷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与自己讲实话了,更不会于这种情形下答应他的提亲。顿时如一盆冷水兜头倾下,愣愣地坐在原地,半晌,唇边才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杨老太爷,我,我原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一见钟情的事情,更料不到世上还有映寒这样的姑娘。本来,此生若碰不到知己红颜,我便一直带发修行就好了。可是,可是老天却让我认识了她……”复又抬起头来,目光里已是一片清和坚定,说道:“杨老太爷执意相劝,自是一番好意。也许正如您所说,这是佛祖给我的一个试炼,瞧我是诚心爱慕,还只是一时被红颜枯骨迷了心窍。也罢,既娶不到映寒,此生我终身不娶,便是了。”

说着,云亭站起身来,恭敬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转身便走。

杨老太爷倒愣住了。他本以为这年轻人还要纠缠,此时却当机立断,说走就走,这个年轻人,脾性竟如霁月白雪一般,照得他倒显得庸俗不堪了。

吴会长见云亭直直地走出了大门,凑到杨老太爷身边,轻声说道:“就让他这么走了吗?这段日子,我亲眼看着他对表小姐的样子,情深意重,确实没掺杂任何虚情假意。”

杨老太爷长长一叹,说道:“我如何瞧不出来。只是这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前途远大。他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刻骨铭心的感情,时日一久,都会淡了。他此刻虽说得刚烈,过些日子自然会慢慢放下。我若此时心软,倒是害了他一辈子了。”

吴会长无奈地点点头,又问:“那表小姐……?”

杨老太爷闭了闭眼睛,沉吟片刻,睁开眼睛时,眼里已经精芒四射,立时有了当年驰骋商场的神勇味道,说:“你即刻去账房,从我的私账上支钱一千两,明日就回泉州吧。到了泉州之后,我给你十日时间筹备,启程西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花多少钱,不把映寒这个臭丫头抓回来,你这辈子也别回来了。”

说罢冷冷地看了吴会长一眼。

吴会长心中有愧,立刻拱手低头地说:“是,老太爷,表小姐是从我手上走失的,我便是肝脑涂地,穷尽一生,也必然要把她从南洋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吴会长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支了银两票据,第二日便坐船从苏州城出发,经太仓至松江府长江口入海,再一路沿着东海的海岸线,日夜兼程,十日之后便回到了泉州。到达的那天,他一进苏州会馆,就看到暖夕和一个瘦削男子正坐在堂里等他。吴会长立时把老太爷的吩咐与两人说了。那瘦削男子虞显南立刻表示,少门主失踪,究其根本,与自己上次从南洋带回来的消息脱不了关系。自己在南洋停留的时间久,门路熟,当然责无旁贷,请缨同去。

吴会长知道广寒门不仅在大明根深叶茂,就连在南洋汉人当中也多有耳目,有他同去,自是求之不得。几个人当下开始分头筹备,有的寻船,有的采买,有的招揽信得过的船工,不出几日,便已筹备妥当。此时,已经到了九月底,台风季已经过去,正是适合启航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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