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顾枕的伊宾里话很纯熟了,听到安霓拗口音也是一怔,百年以前伊宾里倒是推崇口型小、发音靠后的贵族口音,然而自伊蒂丝女王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伊宾里城的居民无论身份,都是一口音韵简化了的大众腔调,曾经的字正腔圆反而成了拿腔拿调。
顾枕在太学练口语的时候,还常常苦恼于吞音、省音、变音,猛然一听这种复古典雅的贵族腔调自是惊喜又疑惑:“你以前怎么不这样讲话?”
安霓小声嘟囔着:“上嘴唇又不能动,肌肉绷得又紧,平时讲话还这么端着多累啊。”
“那你现在又端着……”
安霓凑近他,用梁国话小声道:“我是要低调地透露自己的身份,让他们赶紧热情地招待我。”
顾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环顾四周却发现这种低调没什么效果:“不过,他们好像没听懂……”
“岂有此理!”安霓鼓了鼓脸颊,小声道:“那我只能鱼龙白服了。”
“你想说的是‘白龙鱼服’吧?”顾枕笑了一下又赶紧严肃起来:“大股东微服私访一下挺好的,这样能看出问题。”
寿和楼的伙计们受限于知识面,并不像伊宾里话八级学者顾枕这样识货,甚至觉得安霓这位客人语速慢吞吞的,也不懂得看气氛,大概脑子不太好。他们打定主意要作为普通顾客暗中观察的时候,吹牛的跑堂们也靠猜拳决出了一名倒霉蛋前来提供服务:
倒霉蛋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抠抠搜搜摸出了一张纸条,用生硬的伊宾里话念到:“请问——你——要——什么——菜?”
“菜单都没有吗?”安霓也认清了现状,恢复了她的大众口音:“你们寿和楼的招牌菜和时兴菜,一样给我上一份。”
跑堂从怀里摸了一根毛笔出来,在那张纸上随便画了几笔,又念了一句:“请——稍等——美味——值得——等待。”
见他转身就要走,顾枕赶紧拉住他,直接用梁国话问:“你根本就没听懂我们点了什么,这是糊弄谁呢?”
跑堂眼睛一亮:“哟!会说梁国话啊!”跟着便好心地拍了拍顾枕的肩膀:“都是老乡,在外国不容易,我也不骗你,兄弟快带着你女朋友换一家店,这家快垮了,有功夫跟这儿浪费时间不如上隔壁排队去。”
“怎么会垮呢?寿和楼昨天才承包了王室婚宴的……而且还有很多新菜啊。”顾枕看着此间与梁京的寿和楼几乎同款的桌椅柜台、他自己参与设计创作的屏风字画,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自从安霓同意做大股东、哈里森也注资之后,这个寿和楼伊宾里分店一直是李映和关宁凉在张罗,虽然他也挂名出点力气,但因为复健艰难,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现场。
“名头好听,顶什么用?昨天婚宴才结束,好几位大厨就撂挑子不干了!”跑堂吹牛的瘾还没过够,见他一副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的呆样,又先入为主地认定旁边的安霓只是个脑子不太好的伊宾里人,索性拖了张椅子坐下来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