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毓秀,仙骨珊珊,楚姑娘好名字。”
江城赞叹一句,有真诚的意味,但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信号弹发出后,伯府护卫正在往此地集结,他在等他们的到来。
按理说,对面只有几个人,无需出动精锐护卫;但直觉告诉江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短短两天时间,江城眼前便出现了两名死者,他们死在他的身边,仿佛与他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感到这座城市的咽喉似乎被某种东西扼住了似的,他不能对此不管不问。
楚毓珊没有回应,她平日听的奉承话有繁星那么多,对此早已麻木。她松开握着左轮的手,转头望向青年说:
“把枪放下。”
青年皱眉犹豫,“楚小姐,他对你如此不敬……”
楚毓珊反问:“那你开枪?”
青年当然不敢开枪,他拿枪威胁人是家常便饭,但还真没有杀人的念头,更不敢拿楚毓珊的性命做赌注。
他僵在原地,嘴唇翕动两下,恨恨地收起了枪。
江城对上了青年半怒半狠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吸了口气,对他露出个和善的微笑。
“谢谢。”江城也放下了左轮,并将其收进衣兜。
此刻,九名灵武伯府的护卫已朝此地急速赶来,他们由远及近,依次出现在江城视线内,在他身侧停了下来。
他们静静伫立在江城的身后,体格精壮,气势巍然。
江城取下眼镜收入衣袋,反客为主地问向楚毓珊:
“楚姑娘,敢问这位……林管家,他是怎么死的?”
楚毓珊冷笑一声,反问道:“难道不是你撞死的?”
“我?”江城失笑,“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在城门外的十字路口与林管家的马车对撞,这是小昀亲眼所见;我问你有没有见过他,你表意模糊,言辞闪烁,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江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学起她的样子,以问反问:“小昀,就是那个小女孩?亲眼所见,怎么个亲眼所见法?我又如何做贼心虚了?”
楚毓珊反诘:“当时小昀就坐在马车上,她说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江城看向那位穿着淡粉长裙的小女孩,她悲痛地蹲坐在林管家身边,满脸湿痕如梨花带雨,哭声阵阵如怨如诉。
她眼底的伤心凝结成泪,带着稚子的真,与纯粹。
江城默默猜测,或许是因为林管家身受重伤,她又找不到肇事者,心中悲痛,因此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小姑娘,”江城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动,“因为你一句话,这位林管家错过了最佳的救助时间,看看死去的管家,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的慈悲,有意思吗?”
这句低沉的诘问,有如雷霆霹雳,从天上击穿云层,落在她的耳侧。
小女孩溪水般潺潺的哭声瞬间化为瀑布,化为浪涛,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对她而言,林管家是长辈,是父亲般的存在,是无比亲近的人;但在楚毓珊她们的眼里,那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事实上,小女孩的“错”仅仅只是错在冤枉、误会江城;真正葬送林管家生的希望的人,是楚毓珊,是不把下人放在眼里的她们。
江城默然想着:
“我不该这么对小女孩说话……她把过错推给我,是她的不对;但我不能把错全都推给她。”
“我可以给自己找理由,说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可这算什么理由?”
“看来……我得等她醒来后,找个机会向她道歉?没必要,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道歉就算了,跟她说清楚就行——这样才能问心无愧。”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旋即向楚毓珊叙说道:
“我是和林管家的马车撞在了一起,也是靠近城门的十字路口,不过不是城外,而是城内。”
“如果这位小姑娘当时就坐在马车上,可以再回忆回忆。”
“对了,不是我撞了他的马车,而是他撞的我;他驾得飞快,似乎很急切。”
“小姑娘,你说对不对?”
楚毓珊蹙眉看向小姑娘,“小昀,是这样吗?”
“我,我不知道!”小姑娘只是哭着,“我只知道,他撞了林管家……我只看到,他撞了林管家……”
她哭得很累,气喘吁吁,因为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
江城接着说道:“如果楚姑娘你还有疑虑,可以对比一下马车撞击的伤痕。”
他指了指马车停留的位置,一匹老马正有气无力地站在那儿。
楚毓珊移动视线,看向那辆破了个角的马车,注视了许久才说:
“不用了。”
这位高挑少女神情中的冷淡一时消散了不少,她明白过来,自己是过于相信小孩子的话了。
楚毓珊的纤手有些局促地摆了摆,却仍是一脸平静地说:
“人已经死了,再多说也无济于事……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找一样东西,你有没有见到?”
“没有。”江城坦荡地说。
他也不打算问是什么东西,这些家伙撞了人还倒打一耙,冤枉了人连句道歉都不讲,你能指望他们和你平等相视,回答你的问题?
楚毓珊自然没有告知“那样东西”的意愿,只是语气柔软了些,请求似的询道:“可否验身?”
什么?验身?
江城嘴巴微微张开,半句话说不出来,视线定定,神情怪异地看向少女。
“你要找的这个东西,还要……验身才能发现?”
楚毓珊顿时明白他想岔了,她的脸色也跟着古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