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马车悠悠在街道晃荡,此时市集上的大部分买卖都已打烊。
马儿是温顺的母马,车辆也行进得不急不慢,少年在车内安详地小憩。
虽然与车夫“老马”真刀真枪干了一架,碰上了一位中年管家的血祸之灾,还跟颍国公府小姐楚毓珊发生了纠纷,但也得到了可以穿透灵性、查验尸体的“视之石”。
不过即便借到了视之石,江城也没有放松心态,在闭眼之前告诫自己:
“老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得到视之石是好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保不住什么时候又出现坏事呢?”
“还有,我白天才为曹凤年一事发愁,天刚一黑,视之石便出现了,被我借到了手,这是不是过于巧合了?”
忽然,驾车人停下了御马的动作,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驾车者的名字没几个人知道,江城平日管他叫老唐,是先前九名护卫中的一员。
老唐是位三十出头的精壮男子,脖子上有道细长的白疤。他站在车旁轻轻敲着车窗:
“少爷,到了。”
不见车内少年回话,老唐却没再催第二遍,只是静静伫立着,守候在车侧。
月光洒在车顶和他的头顶,如一面轻细红纱,自天上盖落下来。
今晚是下弦月,清浅的绯红光辉洒落人间,群星环绕在它的四周,活泼而深湛。
天空上的月亮共有三种颜色,上弦月是最淡的银白,下弦月是最深的绯红,而满月和新月则是玉黄,每个月还有那么一两天根本没有月亮。
西方的吟游诗人们更是别出心裁,他们对每个阶段的月亮分别赋予了别名:新月的别名叫“盘桓”,上弦月的别名是“初潮”,满月是“长歌”,下弦月则是“夜睐”。
这些奇颖而诗意的名字,早在千年前便已广为流传。关于月亮,每个民族都有它的传说,其中最特立独行的说法,认为天上的月亮根本不是一个,而是四个,只是它们交替出现,才被误认为是一个月亮的四个阶段。
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只有煤气路灯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为人们带去一丝温暖和光亮。
“到了?”江城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到哪儿了,是警察厅吗?”
“正是警察厅的后街。少爷要在车上多休息会儿吗?”
“不用不用,”江城笑笑,“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车上也不是个睡觉的地儿,我还得赶忙过去看尸体呢。”
江城慢悠悠地下车,揉了揉眼睛,搭了下老唐的肩膀又松开:“一起进去吧。”
他在前,老唐在后,一路进入警察厅,直奔殓房。
曹凤年的尸体单独停在专门的房间,红月的光芒透过窄小的窗户口,无声地投向他的脸颊,白天还是苍白的面色,此刻看起来倒是红润了不少。
江城提着煤油灯,轻步在尸身四周环绕,细细端详死者的遗容。
尸体全身上下几乎完好无损,眼球向外凸出,胸肺有扩张的迹象,脖颈上更是有一条红肿的勒痕。
“这怎么看都是自杀……可你真要自杀,好歹在死前写封遗书吧?”江城一边踱步一边嘀咕,“绝命书三个字,难道很难写吗?”
江城轻咂了两下嘴,从精神体伸出丝线般的灵性,向曹凤年的身体探去。
和上次一样,脆弱的灵性刚一碰触尸体,就如阳光下的雪花、沉入大海的墨汁,眨眼间便消融殆尽。
江城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澄澈透明的“视之石”,摆在右眼前方,再将灵性注入其中。
刹那间,一股清明轻快的感觉,沿着灵性之线传入他的大脑;一股像从前习武时听到老师告知“明天不上课而是休息”般的舒爽感受,飞快浮上他的心头。
江城的精神仿佛被点亮了似的,弯曲柔软的灵性之线顿时变得笔直。直觉告诉他,变化后的灵性之线不仅强韧,似乎还具备某种杀伤力。
他慢慢地松开右手,视之石却并未掉落,仍悬浮在眼前。
“我的灵性得到了大幅度的加强,以前只能用灵性举起纸张、头发,后来能举起薄薄的书本、花朵,但视之石这种质量的物品,今日才能举动。”
可惜,他灵性的总量终归有限,灵性威力越强,消耗也就越快。江城急忙散去包裹着视之石的灵性,水晶立刻落下,掉在手心。
他又一次将水晶放在右眼前,又一次将灵性注入视之石,又一次生出坚韧的灵性直线,又一次朝曹凤年的尸身探去。
那股消解灵性的神秘力量,毫不意外地又一次出现了。
不过这次,江城的灵感增强了不少,对灵性的控制也有所加强。那股力量刚一出现,灵性便敏锐地往后一缩,没有与它撞在一起,避开了它的侵蚀。
“有门儿!”
江城眼睛一亮,原来那股消解之力是可以“躲过”的,只是需要常人难以达到的敏捷反应而已!
“既然可以躲过,那就多试几次。”江城念头转动,“伸进去,缩出来,重复实验,看看它有没有什么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