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端起玻璃杯, 给林知夏倒了一杯水。
他把杯子递到她的面前,她自然而然地低下头,直接从杯子里喝水。
江逾白缓慢地调整杯沿的角度, 不敢有一丝差池,好让林知夏喝水喝得更方便。
江逾白的服务水平很高。他体贴周到又细致,林知夏不禁对他心生佩服。她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豪迈又洒脱地说:“走吧,我们去跳舞。”
江逾白牵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从座位上站起来, 径直走向舞池。他忽然说:“高中这三年, 我经常想起小学和初中的事。”
林知夏很想问他,“你是在怀念小学和初中的生活,还是在怀念跟你做同桌的我呢”, 她犹豫半天,最终也没能问出口。
这真是太奇怪了。
她一向习惯有话直说, 怎么现在也扭捏起来了?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 又偷瞄他一眼,才开口道:“我和你做了四年同桌,这是最让我高兴的事情之一。”
江逾白的手掌温度似乎更高了, 林知夏还在自顾自地说:“我能回想起那时候的每一天, 你穿了什么衣服, 几点到校, 对我说了什么话……我全都记得。”
江逾白的心像火一样燃烧, 仿佛有无穷的劲力从心底往外迸发,但他并不擅长做出热情的回应。他淡声说:“我羡慕你的记忆力。”
他就像无数普通人一样, 忘掉了珍贵时光里的细节。
林知夏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不用羡慕我。”
她解释道:“有时候, 我也会心情低落, 会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不只是视觉上的回忆,还有感官的回忆,你能理解吗?我小时候在乡下老家饿过肚子,每当我想起那一天,胃就会有点疼。”
江逾白很重视这个现象:“认识你七年,第一次听你说感官记忆。”
舞池附近,年轻的情侣们正在翩翩起舞,女生姿态优雅,长裙蹁跹,男生面露微笑,气氛暧昧。
江逾白把嗓音压得更低:“难受了告诉我,胃疼也别忍着,实在不行就去医院。”
黯淡的橘黄色暖光笼罩在舞池正上方,林知夏抬起头,在这昏暗的环境中用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他以为,她会讲一大段话。
但她只是点了一下头:“嗯!”
江逾白自言自语:“你看起来总是很高兴……”他轻轻搂过她的腰,劝慰的声音低缓温柔,飘进她的耳朵里。他说,她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告诉他,他们一起商量着解决,他不仅是她的好朋友,也是她的支持者和追随者。
悠扬的音乐没停,林知夏却停下了脚步。她将脸埋进他的领口,称赞道:“你真好,你太好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赞颂这感天动地的情谊。
*
这一晚,林知夏和江逾白在舞池里待了两个多小时。
起初,所有同学都在跳华尔兹,后来音乐改变了,同学们围成一个圆圈,随机交换舞伴。
林知夏突发奇想,打算尝试一下男式舞步。
她拦住一位身穿墨绿色吊带长裙的美女——这位美女是韩国人,不太会讲中文,林知夏略懂一些韩语,便与她攀谈起来,她还以为林知夏是朝鲜族的中国人,顿时倍感亲切,半推半就地和林知夏跳起了舞。
林知夏牵着她的手腕,看着她在自己手底下转圈圈,便用韩语赞叹道:“你好会跳舞。”
林知夏和韩国美女相处融洽。
林知夏找到了她的新舞伴,江逾白却提前退出了舞池。他旁观林知夏和韩国女生跳舞,她们的裙子颜色交相辉映,林知夏熟悉了男式舞步,玩得相当尽兴。
隔着一段距离,江逾白念出她的名字:“林知夏?”
周遭人声鼎沸,乐声昂扬,林知夏没听见他的话。
江逾白心不在焉地站在舞池的边缘地带。赵格菲邀请他跳舞,被他委婉地拒绝,赵格菲脸色一红,非要问他:“你喜欢那个女生?”
江逾白避而不谈。
赵格菲又问:“她有好多优点吧?除了长相和学历。”
江逾白如数家珍:“是的,她聪明善良单纯诚实乐观活泼爱笑……”
赵格菲的右手横在胸口,微微遮挡她的衣领,她提示道:“我也被人夸过聪明善良啊。”
江逾白端着高脚杯,出于礼貌,与她碰杯。他的一言一行都是风度翩翩,可他的话却大煞风景。他说:“你的舞伴在找你。”
赵格菲双手交叠:“你不赶紧说句话,留下我?”
江逾白没接话。他走向了角落的另一侧。
赵格菲无奈地留在原地。
江逾白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他偏不回应她。先前她还以为,江逾白年纪比她小了两岁,开窍晚一些,虽然他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冷石头,但是,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现在看来,他早就有了感情意识,不过与她毫无关系。
赵格菲昂首挺胸,重新迈入舞池。
江逾白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他的人缘非常好,许多同学特意过来一趟,专程跟他打招呼。
他和同学们聊天,单手握着一只高脚杯,杯子里装着矿泉水。
江逾白晃了晃杯子,细品一口矿泉水,光线在杯身折射出一个渐近的人影——林知夏终于回过神来,蹭蹭地跑向了他。
“你为什么不跳舞了?”林知夏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