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还能翻得了江浙的天？”杜预成冷笑道：“朝廷难道不想改革盐政，可朝廷想改也改不了。杜修明关系再大也没用，不可能有人能动摇盐政。这不是本官的身家，这是江浙几十万人养家糊口的事情，谁敢动，谁就会死得很快。”
“东翁说的是，他若是只对东翁一人放暗箭，说不定还能伤到人。可他却敢大张旗鼓改革盐政，要我说，莫过于像是建文帝削藩，这可是前车之鉴。”底下的师爷道。
说着，有人端上来一尾清蒸鲥鱼，一壶香醋，半碟香油，油都是熬过葱姜蒜，打去了渣的，撒些盐花。旁边还有一壶，二两十年陈的女儿红。
杜预成有条不紊的将油和醋拌了拌，浇在了鲥鱼上，随后细细剥开鱼肉，夹了一筷子送入嘴中，呡了一口就，美滋滋的神色浮现在了脸上。
像这价值不菲的鲥鱼，京师都是宫里拿来赏给大臣的礼品，杜预成每天便要吃一条，他午时才来衙门，只因捕捉鲥鱼，就要趁着午时阳光浓烈，可将鲥鱼的鳞片照显。
杜预成只吃鱼腹鱼尾，鱼背上的肉，只夹一筷子。吃一口，喝口酒，还得听人唱九句昆曲。这么慢条斯理的吃鱼，半条鱼吃完，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将银箸放下，杜预成偏头问道：“那位杜钦差，现在怎么样了？”
杜预成心里想的是，再迟钝的人，这会儿也能知道这个账查不下去了。若是杜修明适可而止，他可以想办法替杜修明周旋，只是杜修明从此以后就只是个吉祥物了。
若是杜修明仍然不死心，要查到底的话，可就别怪他不讲情面，见死不救了。
等了许久，又上了茶点，听了一折戏，杜预成逐渐有些不耐烦，催促底下人去打探消息。在他看来，杜修明查下去，无非是和他同归于尽。可就算同归于尽，他也不乐意啊。
没多久，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信，道：“东翁，奇怪，太奇怪了。那位杜钦差好像根本不知道杭州城乱了，还在查账。”
“东翁，他不会是个愣头青，头破血流也要查下去吧？”
“不成，他是愣头青，本官可不能任他摆弄了。”杜预成站起身道：“走，去盐运司，找他谈谈！”
“不对！”杜预成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不对劲，他肯定是故作姿态，等我认输，他才能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东翁，那还去找他吗？”
“去……不去……还是去看看吧，他又吃不了本官……不行，去了就弱了气势。”杜预成反而犹豫了起来，从他把握不住杜修明的想法之后，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慌乱了起来。
而那厢边，杜修明已经镇定下来了，针对当前局势，已经想出来了办法，分路派人去办。
盐农、盐工反对三道令，外地粮商不肯出手粮食，无非就是怕一件事，那多收的“抗倭银”摊派在谁的身上，这个误会，导致了所有的事情。
这件事情，倒是杜修明的错误，在京城时，颁布法令，他都派人四处游说百姓，百姓能接受了，他才正式颁布。眼下为了改革盐政，确实性急了些。
此事也简单，杜修明当场从盐运司的吏员里抽出来三十人，在太湖司下设盐粮直销署，凡外地运来的粮食，都可以凭粮换盐。窝本、盐税自然不能免，但抗倭银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