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至于。
母亲死后,萧绘生抛弃了之前一切抛不下的,孤身一人去了山里过日子,过的很是不错,有点五柳先生的意思,后来还娶了妻子,算有个家了。
萧侑对他彻底失望,一心一意培养起萧缜生。萧缜生不敢惹他惹得太狠,算是消停了一阵。
按理说萧绘生再倒霉也就到此为止了,却不想造化弄人,后来吞勒来犯,战时请不到产婆,他妻子分娩时难产,他要保大人,大人却不肯保自己,最后孩子的头冒了个尖,她的娘就断了气,伺候生产的稳婆强行把孩子抻出来,最终知晓了是个女孩,死的。两尸两命。
他最心灰意冷之际,在山中遇见了想要溺死婴儿的顾临川。
栗浓与萧绘生何其幸运,若不是彼此,都不能成活。
萧侑对萧绘生,是又怒又哀。他偏帮萧缜生实际上是因为偏心萧绘生。他希望萧绘生受了此等委屈,可以就此“坏”起来。可萧绘生不曾,他看透了他爹的意图,他不曾变成他父亲希望的模样,他只是寒了心。
原本萧缜生如何他都是不在意的,萧缜生在他看来不够聪明,做出的计策不完美,可他够狠心。那时候二郎才十四岁,已经那样狠毒,陷害萧绘生,又逼迫了那个采办自裁,后来在他母亲病重时还能不顾亲情继续设局。够狠,能补上缺掉的一点聪明。
萧绘生让萧侑失望透顶,他没有什么耐心去摆正他,废了就弃了。
萧绘生离开后,他原先一众亲信都被排挤,福伯正是那时候被赶了出来,福伯开铺子也不敢开在京城,只敢到萧家势力薄弱的地方做生意。
萧侑知道萧缜生的狠心,所以一直防狼崽子一样防他,两人勾心斗角长达十年,忽的有一日,萧侑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他少年时和兄弟斗,而立后与父亲斗,老了又是如此,斗到死了,有什么意思?难道这种事情,也要代代相传下去?
年纪大了不再心冷如铁,萧侑萌生退意,放权住到了拥云别院。他虽放手,却深知自己儿子是什么人,他不敢丢掉所有的权力,拥云别院全是他的心腹,是最忠心的家仆,里里外外守备得密不透风,萧缜生插不进一个人来。
归根结底,他都躲到这里来了,还是在斗,不得解脱。
他是在那个时候才第一次想念萧绘生的。萧绘生不成器的善良忽然成了优点,萧侑想,绘生是绝不会处心积虑只想要钱,要权,要杀死自己父亲的。
他原本活得跟陀螺一样,总有一条皮鞭不断抽打旋转无休,蓦然停了,不仅不觉得轻省,反而不自在。
他骄奢淫逸了好一段时间,沉迷于声色犬马,但很快生厌;园子里养的鹿一次跑到他阶前,并不怕人,他瞧着喜欢,让人买了许多小鹿来,日里喂喂鹿,但也很快厌倦。
萧侑心情日渐烦躁,愈发觉得自己是虚度此生。他闲下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依旧是不快活,他自己开始可怜自己,无用的尘务白白蹉跎了自己一生。
他再想起萧绘生,忽然不再是单一的想念,而是更加难言的……嫉妒。
凭什么他早早就可以抽身而去,一辈子快活似神仙?而自己到死,却好像都没有快乐过一天。
他终于发现他和萧缜生没有丝毫不同,他对萧绘生的情感,根本就不是嫌弃、恨铁不成钢,而是嫉妒。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深深的嫉妒。
他的思想走上极端,变得任性起来,他开始各种给萧缜生找不痛快,他的人手仍然遍布商号上下,随便在关键处使一点手段,便够萧缜生焦头烂额许久。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戏耍儿子,让他快乐了一点。而一点点毁掉自己耗尽心血建起的经营,也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他像一只垂垂老矣才生了尖爪利喙的鸟,疯狂地冲撞禁锢自己一生的牢笼。
不东州米粮案?啊,那不过是他给萧缜生添的一个堵。
一波又一波的消息传来,他作了好大的孽,他懒得理。
阿栋那般手持尖刀一身胆的少年他已经见过太多,只是有一个冒牌货混在其中,直接把刀尖刺进他的胸膛,刺去了他大半条命,让他由感叹余生太长直接变成了要见阎王。
他晓得这一刀是报应,是萧缜生给的,而萧缜生是他养的狼。
“我到底也悟出来一些东西。人生在世,不过是……所求非所得,所得无所用。是否起始时,便该无所求?”萧侑忆起青年幼年与兄弟间比萧绘生残忍百倍的争夺战,还是摇了摇头:“若真无所求,何必做人呢?我到今日,生来注定,避无可避。”
他终于明白,他的不快乐是自己选的,再让他选一万回,他还是要这条富贵险中求的路,绝不可能无处惹尘埃。
萧家的人都在金钱物欲的大笼里,但大家都很麻痹,既要物质,就不要求精神。低端也低端得简单。只有萧绘生放弃一切,逃离了怪圈。也只有萧侑人心不足,贪心太过,想要两手抓,什么都想要,以致痛苦不已。
临死了回忆起自己这一辈子才发觉自己过的还不错。他记得他自己少年时爱读诗,喜欢屈子,后来少年时一忽就过去了;也记得红烛燃了一整宿,衾被上的花鸳鸯;再往后,又忘不掉自己候在屋外两个时辰听到的萧绘生的第一声啼哭,像将明深林里的鸟鸣。
这一生到底不虚。但太快了。喜欢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