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绘生很喜欢沙漠的风,他掌管的生意也不是不重要,就是累一些,甚少回京罢了。萧缜生已经被提拔上去接管了茶行。
萧绘生想,日后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无,也就罢了。
这就是栗浓和萧绘生性格不同之处,栗浓被人坑了,要么抢回来,要么弄死他。而萧绘生更清高一些,他是:你坏,我不跟你玩了。反正那些东西他也不在乎。
而这,只是开始。
确实,这只是个开始。后来是无数的冷箭,相似的构陷,不断更换的布局人。萧绘生悲哀地发现……似乎他的家人们都不喜欢他。他不晓得是全受了萧缜生指使,还是拜高踩低,就想多踏一脚,让他烂在泥里。
招人喜欢会异变成招人嫉妒,不合群让萧绘生成了天然被打压的对象。人说白了,还是更喜欢和自己臭味相投的人。
萧家如果被具象化,就是一座终年不见天日的刑堂,肮脏、血腥、藏污纳垢,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习惯了黑暗,忽然有个自带追光,浑身闪闪发亮剔透晶莹的大傻瓜出现了,怎么,人家的眼睛被强光一激,不疼的吗?
当初席若泽刚遇见栗浓的时候,误会栗浓有所隐瞒、有所欺骗,心里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点隐秘的‘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认同感;如果没有这个误会,席若泽很可能接受不了无时无刻不在映衬出他的卑劣的好人,直接把她弄死。
萧绘生终究不是好欺负的,他只守不攻,甚少吃亏,且他只用言语便压得他们不敢轻易招惹,弟弟们知道他厉害,他若真想对付谁,那人讨不到一点好。
这样勾心斗角,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的日子,萧绘生是不想过的,他是人家眼中钉不过是他手中的肥肉惹人眼红。左右他不喜欢吃肥肉,都让出去也没什么,但他却发现,无法抽身。不死,便不休。
跟随他的人又有多少,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们一起抵御萧缜生一众的暗箭,如若他退了,这些人哪还有立足的地方?
萧绘生一遍遍回忆父亲当时的眼神。想明白其中关节没用多久,接受却是件难事。
萧侑知道真相,他一直都知道是萧缜生陷害萧绘生。
他想要将萧绘生至于不得不争的地步。
实话说,萧绘生并不懂。他知晓他父亲的意图是磨练他,让他变成头狼,可他不懂。他不懂,他一直在满足父亲的盼望,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做什么的,他也从未任性过、让人失望过,他不懂他父亲为何还要如此磋磨他的心。他不是朽木,并不惫懒,没有拗着性子非要去拧着来,他很听话,他做的还不够?为何还要用这种方式逼他?
萧绘生又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父亲想要改变他,将他同化。
父与子都对对方倍感失望,失望累加,萧侑只道,算了,他不成器。
萧绘生先前觉得父亲是为他好,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父亲为的东西太多了,只是不为他。
为了家族、为了来日,为了培养出一个绝对厉害的小家主。可以是萧绘生,当然也可以是萧缜生。
他有些后悔。他不该盼望什么的,当初他就该冷笑着看他们演戏。
萧绘生只守不攻,严防死守,算下来,只让萧缜生再得手过一次。
那次他收到母亲病重的书信,急忙往回赶,萧缜生在他必经的山路设了埋伏,萧绘生拼出一身血杀出来,到底死了两个小兄弟,不过十六岁。
他一面纵马,一面心里坠坠地痛,连带眼前也是一阵阵的黑。
母亲病重是真的,萧缜生要他死在归途也是真的。
他本以为……本以为萧缜生不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萧绘生忍无可忍,提着长刀,冲进萧府,只想把萧缜生的心肺肠子都挑出来,再给他胸膛塞满稻草。
他历尽艰险回家,只见到了母亲最后一面。母亲气若游丝地嘱咐他,到底没有什么别的,也就只有四个字。
要好好的。
他母亲还急着去投胎,萧绘生犹豫不得,只得应了。
他应了,便不可食言。
他用酒洗了长刀,刺了萧缜生三刀,一记臂膀,一记肚腹,又一记腿上。他可并未失了理智,杀人偿命的,他不能让他死了。
“我不屑于跟你玩阴的,你尽管杀我,一次杀不死我,就等着生不如死。”
兄弟两个打架,何至于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