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痛楚,李长逸记忆犹新。
下意识的抚着心口,李长逸还算淡然的神情渐渐消失,“忘不掉那种痛,多少年也忘不掉。”
察觉到李长逸的变化,酉相思知道说错话了。方才说了那么多话,李长逸都只是漠然置之,不论动作还是态度,都少了年少时的那份疏远与距离感,此刻,那个熟悉的李长逸似乎又回来了。
一言不发的端量了一会儿李长逸,酉相思只想到了一个办法缓和气氛。
“逸儿,与祖祖讲讲施正卿罢,听说他待逸儿很好,祖祖想听逸儿亲口说。”
“阿卿……”
听到施正卿三个字,李长逸的情绪确实好了些,不过,这个好带着忧愁。
淡淡的唤了一遍施正卿的名字,不说话的李长逸让酉相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长逸才侧过头,哀愁的望着酉相思,缓缓说道:“祖祖,我好想知道他为何待我那么好。当我了解了一些事情后,我很迷茫,他不与我扯上关系说不定会更好。那个一直暗中佑我的人就是他,他做了好多事,都是为我。祖祖你说,我这样一个人,他不远离,却想方设法的靠近,为了什么呢?我能给他什么呢?爱吗?可是有人比我还爱他。为什么爱我?他会不会有一天不爱我了?祖祖,什么是爱呢?我不懂,好难懂。”
如何回答李长逸的问题?酉相思思绪万千,可是李长逸第一次主动讲述了自己的心事,酉相思不想没有回应,抬眼看着李长逸,伸手捏了捏李长逸的脸。
“逸儿,不要难过了,会发病的。”
李长逸点点头,捂着心口,对酉相思一笑:“祖祖,我只是想他了。”
瞅着李长逸眼里的哀愁淡去,酉相思才松了一口气。调整了姿势,他面朝墙壁趴着,视线凝聚在了窗棂的绸子上。
“与逸儿阿霖不一样,我是个不知父母是谁的孤儿。八十年前的秋天,师傅在一个平时很少有人走的小路旁捡到了我。那时候我才出生没几天,师傅说,我虚弱的哭都哭不出来,脸都是紫色的。师傅喂了我整整三天的汤药和鱼汤才救活了我,所以我很喜欢喝吃鱼,你小时候我也顿顿都喂你鱼汤,我觉得吃鱼可以救命。
逸儿说过祖祖的名字很好听,当年,簌簌也说过我的名字好听。为什么我叫酉相思呢?因为我是在酉时被师傅捡到的,在我的旁边长着几株红豆,红豆表相思。
簌簌他和你们一样,出生名门世家,又极受宠爱。簌簌几岁时便是族长的人选,可他生性自由,不愿意一直待在子规山庄里,就一个人出来游历,拜访名师,后来被师傅收做了关门弟子,成为了我唯一的师弟。
说是师弟,簌簌于我而言不是师弟。因为他我才知道这世上,除了师傅还有人爱我。很好笑的是,我比簌簌年长,却比簌簌迟钝。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是簌簌教会我的。
益州地动那年,我受了重伤,只有一口气活着。簌簌为了救我,只用了七天就学会了金灵子,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求人,求师傅,求父母,求长辈们,都是为了救我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那次醒来后,我才明白了簌簌以往待我那么好是因为他喜欢我。
我的第一条命是生母给的,我的第二条命是师傅给的,那么我最后一条命就是簌簌给的。
虽然我与簌簌分开了五十多年,但是那个罪魁祸首是我,不是簌簌不喜欢我了。
我也想过与逸儿一样的事情,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什么也没有,我能给他的除了爱,别无他物。
迷茫我也有过。簌簌娶过亲,有儿子,还有一个与逸儿年龄相仿的孙儿,他们都不喜欢我。可是簌簌仍旧向着我,他的孙子为难我,他就把亲生儿子和孙子训斥了一通,还对他们家中人宣布我是他们的一份子。其实不问原因就同意救逸儿,只这一件,都该让我看清了。相识六十多年,簌簌对我的包容,救我的性命,救逸儿,这恩情,我几辈子都还不清。
逸儿,什么是爱,祖祖也不能给你明确的答复。祖祖也弄不懂,看起来我弄懂了,可我又说不出个三二一来。我只知道,若是他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他,就不要辜负。与其怕他不爱你,你应该更怕他爱你的时候你没有爱他,逸儿已经知道他心里有你,逸儿心里也有他,逸儿就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罢。
逸儿配得上他,是因为爱他,逸儿才会害怕他不爱了。逸儿不爱他的时候,还会在意那么多吗?”
不了解施正卿,酉相思讲了自己的经历,他希望李长逸可以从中有所领悟,能慢慢去理解到底什么是爱。
安静的听完酉相思的一席话,李长逸说道:“祖祖以后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
“逸儿!”酉相思直起身子,瞪了一眼李长逸,“这些话我都没有同阿霖说过,逸儿怎么取笑祖祖!”
“不是取笑,师傅他也希望祖祖和师叔祖好好过日子。”
李长逸脸上确实没有什么取笑的样子,酉相思又看不到李长逸的真实想法,就只好相信了李长逸的话。
直起身子,又感觉到了酸痛,酉相思扶着腰,扭了扭,“与其关心我,你师傅他还是关心自己罢。他倒是需要好好处理和燕檩的事情了,而且,逸儿你已经无恙了,送你回了益州,他就要去长安了罢。”
“去长安?”李长逸有些疑惑。
“是啊,去长安。”酉相思面向李长逸盘腿坐好,手指敲了敲方几,“还南王离开朝廷够久了,新帝继位,靖王薨殁,如此重要的事都不回去,我是真不知道他到底还要不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