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这只是第一波的舆论攻击,你们必须早做打算。”
戴子追垂眸思索着,恍若无意识地将手中的咖啡杯轻转了转。
肖允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便顺着他的话,微微含笑地向他虚心请教道:“戴总觉得,我们下来应该早早做好怎样的打算?”
那模样,即便是认识和了解他的人,怕都会真觉得肖允是在诚心实意地向老领导请教。
但特别专案处内部与他朝夕相处、共同办公良久的同事们显然是除外的。
他们此时此刻之所以表现得与肖允堪为一致,一副“请求赐教”、“悉听尊便”、安静乖巧的样子,实则是凭借着同事多时的经验与默契,配合着肖公子的演出。
毕竟,只要温柔腹黑肖公子要坑的人不是他们的话,他们作为可亲可爱的好同事,还是很乐意帮忙,为肖公子的坑人事业添砖加瓦,而后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茶看戏的。
——还别说,眼下这情形与特别专案处众人原先设想的最佳情形如出一辙。
“我的建议是,平息舆论为上。”
既然肖允明摆着问了,戴子追也没欲盖弥彰地和他拐弯抹角,而是明智平静、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戴子追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要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及时镇压此类消息的。
他也知道特别专案处内部的诸位同事们都是业内精英,不会存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的情况。
更何况,他一向平易近人,温和友善,言行举止间素来很有分寸,堪为业界标杆。即便是在原不已处内的很多“老”前辈面前,他的言行举止也不会因失了应有的分寸而落人口舌。
戴子追对自己有信心不假,可特别专案处众人听到他的建议后,集体陷入了一种短时间的复杂沉默亦是不假,且远在他来时早做的意料假设之外。
意识到其中的微妙之处、为此感到有些不明所以的戴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面色当即又严肃沉静了几分,但仍然恰到好处地没有给人带来丝毫的严厉威压的感觉。
他可谓是耐心且周到十分地向众人进一步详细解释道:“按照他们之前设计‘鬼敲门’事件的作乱风格,这次拦截的舆论信息应该只是开路性的试探,之后才是来势汹汹的正式行动。”
“倘若当真如此,根据寻常固定的规制流程,到时候你们若被恶意集火针锋相对,舆论组怕是不能够及时地为你们镇压解围。”
“显然,这事儿逾越寻常固定的应对等级了。蔺逐,我建议你们尽早上报,请求总府对相关舆情的传播流通进行全面的监察与管控。”
“如果压不下去呢?”肖允细细地听了,也微微蹙起了眉头,言行分寸拿捏得与戴子追相比亦是不分伯仲,“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相当于‘不打自招’?反而很可能会使得舆论乃至于民情变本加厉……”
肖允的反驳充满了犹疑,听入耳中不曾闻得半分的激烈反对或是不屑不敬,仅仅像是认真思考戴子追的建议后产生的由衷担忧,显得他愈加的诚恳且虚心。
听得特别专案处的众人都不由得低头喝口咖啡冷静下,紧接着发自肺腑地在心中暗暗慨叹道:人生啊,都是戏。
肖公子,我们不已处能够有您,真的了不起。
戴子追默了一默,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答道:“事在人为。肖允,你要对自己以及总府的同事们有信心。”
他们哪里是对自己还有总府的其他同事们没有信心啊……
肖允嘴角含着的微笑弧度更深了几分。
“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是戴总,对此我并不赞同您的观点。”
知道肖允此时面对戴子追只能够言尽于此了,蔺逐凭借着多年兄弟的“心有灵犀”,及时应当地接过了话茬。
蔺大警官本着一张不近人情的冰山脸,极为不解风情与好意地和老领导唱了反调:“我倒是觉得,不破不立。”
用他家好兄弟肖公子的损友视角评价来说,就是:活脱脱的一副除了正直和英俊一无是处的钢铁直男形象。
——要不是因为出身好,外加确有本事,铁定要被人嫉恨排挤至死的那种。
戴子追闻言,平静温和的脸色间闪现了一丝轻微且短暂的裂缝。
他抬眸,眉眼深沉地望向蔺逐,嗓音略有些沙哑地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由着他们曝出去?”
“蔺逐,如果彼时舆情不可控,你选择曝出来,会比压下去还要危险。”
戴子追见蔺逐等人皆是默认,当然信蔺逐不是在和他试探性的开玩笑,而是如实确凿的坦白告知,当即肃然了脸色,用一种介于提醒与警告之间的严肃语气,意味深长地娓娓点破其中的关键。
这关键,他知道,特别专案处自然也清楚。
明明知道,却还是意欲选择这么做,必然需要一个理由。
戴子追这么回应,便是要蔺逐坦明其中的缘由。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和先前干净利落地切中他心中所求的答案不同,在这个问题上,蔺逐和肖允都避开了他意欲寻求的直接应答,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故意为之的痕迹。
“风险是始终存在的。”蔺逐如是答道,“也正是因此,我更倾向于破而后立。”
他向朱子豪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展示其后的内容,而后不疾不徐地接着道:“镇压下去固然于眼前而言更好操作,但终究治标不治本,恐怕会后患无穷。”
“——当年的半妖事件,不正是如此么?”
听到蔺逐居然云淡风轻地提及了当年的半妖事件,戴子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