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复归安静, 桑洛隔着火瞧着一直不发一言的蓝盛, 缓缓开口, 声音虚的厉害:“蓝公有话想对我说,眼下她走了, 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可以。”
蓝盛开口却叹了一声:“我知公主心中自有法子,也知道如今形势, 南疆五城须得舍弃,只是这话,从公主口中说出来,让我这个老头子, 都觉得心中惊颤。公主,是真的打算除掉牧卓?真的打算,将南疆五城拱手南岳?”
“蓝公见识广博,饱经沧桑。自然应知道我眼下的难处。”桑洛似是累的厉害,闭上了眼睛:“那舞月虽在表面上帮着牧卓,实际上不过就是操控他而已,而南疆之事不能再等,将五城给她, 借以交好南岳, 可让此时纷乱的南疆规避战乱之祸, 也可给咱们一些时间, 处理内政。只是……”她疲惫至极的吁了一口气, 撑着精神睁开眼睛:“牧卓必须除掉,五城,却未必真的要给她。”
蓝盛挑了挑眉,干笑两声,脸上露出笑意:“公主之说,我似是明白了。又似是没明白,但我心中有感,是个好手段。”
“手段是好还是不好,都要等到大事之际。而我给出去的东西,总有一日,会亲自要回来。”桑洛站起身子,却因着周身无力晃了晃,幸而疏儿急忙扶住了她才为跌倒,摇头只道:“蓝公,我……累的厉害,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
她实在累的厉害。
与舞月的一番交锋,是没有烽烟的大战,谁沉稳冷静,谁胜券在握。这一场大战,无兵无卒,无枪无箭,却实可谓字字诛心。
桑洛觉得有一丝的晕眩,她本就许久睡不好,今日又经历这一场言语交锋,思虑过重让她周身无力,气虚目眩。
蓝盛拱手而去,不过片刻,沈羽便入了帐中,瞧着疏儿正扶着桑洛往那屏风后面去,慌忙抢上两步到了桑洛身边,瞧着桑洛那样子便是心中一疼。方才桑洛与舞月所言,她隐约的听了差不离。
桑洛也确实没再有意防她,舞月入营,势在必行,如此下去,或早或晚,沈羽都会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瞒,总是瞒不住的。
可沈羽却在外面听得时而担忧时而惊心,尤其在听到桑洛所言“大事”之时,更是惊得在雨后的夜风之中出了一身的汗。余下的事儿,她几乎都不曾再用心的侧耳去听,只是觉得一颗心起起伏伏,慌得厉害。她有许多的话想问一问桑洛,她想问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言要除掉牧卓,甚至伏亦,是否真的如她所言要有舍有得,不在乎五城百姓,是否真的……
沈羽想到此处便觉的心中梗的厉害,想到此处都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
是否真的要……争王之位?
是何时决定的?是为何要如此决定的?是……
沈羽在仓皇入帐的那一瞬间,还想好好的问一问桑洛,问一问她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可她在瞧见桑洛那疲惫极了的样子之时,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被担忧与心疼重重地压了下去。
她将桑洛搂入怀中,扶着她到了榻边坐下。疏儿对着沈羽拜了拜,却又不自主的嘱咐了一句:“少公,公主……累的厉害……”
她言外之意,沈羽听得明白。她叹了口气,点头只道:“我知道。疏儿去吧,嘱咐外面的人,谁也不许进来,有什么事儿,都去寻穆公与蓝公,公主须得好好休息。”
疏儿急忙应声而去。沈羽却搂着桑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洛儿实在不该如此费神。”
桑洛靠在她怀中,眼皮都懒得睁开,却抬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我知时语有话要问我……”
“我是有话想问,只是眼下,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歇着。”沈羽面容忧愁,担心桑洛好容易调养好的身子被这连番的折腾弄的又要生起病来,满心担忧地握住桑洛的手,只觉得手心冰凉,当下搅起眉头,细心地将她身上外衫褪去,扶着她躺下身子,拉了薄被盖了,这才靠在她身边,又习惯的替她将被角掖好,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抚着桑洛面颊,柔声说道:“不管什么事儿,都不许想。”
桑洛微微睁开眼睛,从被中伸出手拉了拉沈羽的衣襟,“时语陪我睡。”
沈羽心中担忧,又满是心事,可听得桑洛如此软糯之声,当下心中软成一片,脱下外衫钻进被中,将她一搂,鼻间满是桑洛身上那一股淡雅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