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续启程赶路前，叶雪烛特意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颗苹果，去犒劳他们劳苦功高的枣红马。
枣红马生得高大健壮，神骏不凡，与其他拴在茶棚外的马相比，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叶雪烛拿着苹果走过去，见枣红马看她的目光温驯又和善，便放心大胆地上前，将手中的苹果喂到枣红马口边。
别看这枣红马生得高大威猛，吃起苹果的样子却异常斯文，这吃相越看越像是……
叶雪烛心头一动，不由得偏过头，偷偷瞄了正在付茶钱的顾寒时一眼。
物似主人型，这俗语讲得倒是很有几分道理。
她忍不住去想顾寒时和枣红马排排站，一起吃苹果的样子，眼睛不由得笑成了两弯月牙。
“何事这般高兴？”
轻飘飘的一声问从身侧传来，叶雪烛笑容一僵，竟不知顾寒时何时过来的。
“我就是……”叶雪烛连忙将手中的苹果，又往枣红马口边递了递，“就是喜欢喂马。”
顾寒时不疑有他，低头从自己的行囊里摸出一颗苹果递过去，示意叶雪烛把这颗苹果也拿去喂马。
见顾寒时信了她的话，叶雪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却是舒了口气，她接过顾寒时递来的苹果，温浅一笑，顺势问道：“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得此一问，顾寒时明显迟疑了一下，而后别过眼，微微抿了抿唇，才低声答：“叫……小红。”
小红？难道不应该叫大壮吗？
叶雪烛略显愕然地看着眼前彪悍威武的高头大马，实在没想到这孩子竟有一个如此秀气的名字。
“小红？小红？”叶雪烛试着唤它。
小红立刻打了个响鼻，当是回应。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叶雪烛双眼放光，由衷的夸奖说，接着又扭头去问顾寒时，“瞧小红的样子，应该有七八岁了？”
顾寒时答：“刚满七岁。”
“七岁呀，正是马这一生最好年华的开始。”叶雪烛感慨说。
她两只手里都拿着苹果，不方便抚摸小红，只能用手背轻轻蹭了蹭马颈，“小黑今年有十五岁了，比起小红，已经算是个老人家了。不过，我们小黑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像老龄马，还是风华正茂，活泼好动的样子。”
“年纪毕竟摆在这儿，也不能太由着它撒欢。”顾寒时说，“这两年我已经不带小黑出远门了，但每隔几日，便会带它去城外跑一跑，让它松松筋骨。”
叶雪烛莞尔，“顾神医有心了。”
闻言，顾寒时却别过脸，抿着嘴不应声，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叶雪烛不明所以，她应该没说错话吧？
“顾神医？”叶雪烛轻唤一声，试图弄清楚顾寒时突然恼火的原因。
谁知顾寒时脸色更沉，就差把“我很生气”四个字直接写在脸上。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叶雪烛，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顾寒时，“顾神医，你怎……”
可没等叶雪烛将那句“你怎么了”问囫囵，就听顾寒时语气幽怨中又带着一丝丝委屈的说：“我不叫顾神医。”
叶雪烛恍然，原来是为了称呼。
疑惑虽然解开，却又生出另一个疑惑。
“顾神医”这个称呼，寒时难道并不喜欢？
应该不会。
如今寒宵城中，任谁见了寒时，都会尊称一声“神医”，从没见寒时不高兴。
或许……寒时只是不喜欢她这样称呼自己？
那她该称呼寒时什么？
顾公子？顾郎中？
就在叶雪烛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想得脑仁都发疼，却依旧满心茫然时，忽然听见顾寒时叹了声气。
叶雪烛的心随之一揪，不由得问：“寒时，你为何叹气？”
前一刻还愁眉深锁，神情郁郁的人，下一刻便眉头舒展，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原来你还记得我叫什么。”
这怎么会忘。
只怕死后去到阴曹地府，过了奈何桥，灌下孟婆汤，也不会忘。
“我自然记得。”叶雪烛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心里纳闷，正要再问顾寒时，为何会问这种蠢问题，就见顾寒时冲她打了个眼色，“小红都快馋哭了。”
经顾寒时这一提醒，叶雪烛才发现，小红已经把之前那颗苹果吃完了，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另一颗苹果流口水。
叶雪烛忙不迭将苹果喂到小红口边，边喂还边摸摸马头，捏捏马耳，又拍着胸脯保证说，等到了临青镇，一定给小红买一篮子又甜又脆的大苹果，叫小红一次吃个够。
这边慰劳好小红，叶雪烛转过头，正预备接着与顾寒时说话，却发现顾寒时已经走开，这会儿正独自一人，负手站在不远处的官道旁，眺望远方。
官道和远方都没什么好看，但站在官道旁眺望远方的这个人，却好看到叫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