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这些年,叶雪烛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无论前一日睡的多晚,第二日卯时之前都会准时醒来。
西北边地,天亮的晚,卯时前后,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叶雪烛起身梳洗完毕后,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医书,然后便坐到窗下的软榻上翻看起来。
等天亮,也等顾寒时来。
今日,顾寒时来的比往日早些,他到时,叶雪烛还没用完早饭。
见顾寒时来了,叶雪烛连忙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招呼顾寒时过来做,又问他可有用过早饭。
经过两日的朝夕相处,顾寒时待叶雪烛已不似最初那般,总是冷硬着一张面孔,却依旧话少。
叶雪烛问他可有用过早饭,他答已经用过。
叶雪烛又问他要不要再一同用点儿,他答不要。
可以说是惜字如金了。
见顾寒时不爱说话,叶雪烛也不勉强他说,只管自行加快吃饭的速度,不想顾寒时久等。
一旁,顾寒时见叶雪烛嘴里的饭还没嚼细,就急着塞下一口,不禁主动开口说:“你脾胃虚寒,吃东西一定要细嚼慢咽才行。”
叶雪烛得了这话,连忙乖乖点头,又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尽管顾寒时说已经吃过,但叶雪烛还是觉得她在这儿吃着,让寒时在那儿看着,实在别扭。
于是,便盛了半碗鸡丝粥递给顾寒时,请他试试王府厨子的手艺。
顾寒时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拿起粥勺,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
叶雪烛心里高兴,平日只能吃半碗粥的人,愣是多吃了一碗下去。
只因顾神医吃饭的样子,实在太秀色可餐,比什么珍馐美味都要下饭。
叶雪烛忍不住想,倘若她一日三餐都能跟寒时一起吃,那么不出一个月,她就能变得圆润许多,再不会被祝公公嫌弃一把骨头,笑她一阵大风刮过,就能把她吹跑。
一同用过早饭后,顾寒时将带来的汤药从食盒里端出,递到叶雪烛手边。
汤药还没凉,温温热热的正适口。
想着昨日寒时说过,为她改换了新药方,叶雪烛便忍着苦涩,认真品了品这碗药。
谁知一碗药喝下大半,叶雪烛也没能尝出,这新换的方子与从前的方子有何不同。
但介于昨日寒时也说过,这新换的方子是秘方,不外传,她也不敢问,只管埋头把药喝干净。
这厢,叶雪烛刚将喝空的药碗放下,楚宥就来了。
人刚进院门,就阿姐阿姐喊个不停,单听声音,就知他心情不错。
一进屋,见顾寒时也在,楚宥明显一怔,片刻才冲他和气一笑,道:“顾神医今日来的好早。”
顾寒时起身,朝楚宥一礼,却没接他的话茬。
楚宥叫顾寒时不必拘礼,而后径自去到叶雪烛身边坐下,旁若无人的亲昵问道:“阿姐昨夜睡得可好?”
叶雪烛咳嗽两声,以此提醒楚宥称呼不对。
楚宥脸上带着笑,道:“眼下又不是在京都,更不是在宫里,日后我就唤阿姐是阿姐,看谁敢说什么。”说罢,又变声变调地连唤了叶雪烛好几声阿姐。
叶雪烛无法,只能由着他。
“昨日我本与阿姐约好,说晚些时候会过来找阿姐说话。奈何我昨日练箭练狠了,身上实在疲乏,便想着小憩片刻再来寻阿姐,不想却睡沉了。”楚宥说着,又有意无意地往叶雪烛身边靠了靠,“我听说昨夜,阿姐等我不来,便去正院寻我。见我睡着了,阿姐坐在床前守了我好久才走。我早起听说后,生怕阿姐昨夜睡得迟,睡得不好,便赶紧过来看看。”
“我昨夜睡得很好。”叶雪烛应道,“我反倒担心殿下昨夜睡得不好,抱着弓睡,也不嫌硌得慌。”
楚宥爽朗一笑,“硌倒是不硌,就是脸上不小心压了道印子。”说着,连忙侧过脸,指给叶雪烛看。
见楚宥左脸靠近耳朵的地方,还真硌了一道红印,叶雪烛笑了笑说:“殿下闲时多用手揉搓两下,很快就能消了。”
楚宥往前倾了倾身,“阿姐帮我揉揉吧。”
叶雪烛没动,嗔他一句,“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小孩子似的赖皮。”
楚宥莞尔,端起桌上叶雪烛用过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多大也是阿姐的弟弟,咱们姐弟之间的情分,可是无人能及的。”
一旁,正气定神闲喝茶的顾寒时,深色的眼珠微不可查地暗了暗,握着茶盏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叶雪烛见顾寒时茶盏里的茶水已经见底,连忙提起一旁的茶壶,要再给他添满。
见顾寒时抬起手,叶雪烛本以为寒时要盖住茶盏,拒绝她再添茶,打算起身告辞。
不想,寒时竟主动将自己的茶盏递上前,让她添。
叶雪烛心中暗喜,想着从前寒时每回来送药,都是盯着她喝完药就走,连话都懒得与她多说一句。
今日寒时肯留下多坐一会儿,足以说明寒时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厌弃她,不愿见到她了。
如此,距离二人摆脱“一刀两断”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大步。
叶雪烛笑眼弯弯,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顾寒时老神在在,不动如山,悠然地品尝着手中那盏“天山白”,仿佛能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楚宥在叶雪烛和顾寒时之间来回瞧了瞧,踟躇片刻,才故作随意的问道:“听说阿姐出门这两日,一直都是与顾神医结伴同行?”
叶雪烛闻言,正要答话,顾寒时却先她开口,“回慎王殿下,此番我带她同行,是为寻访一位青芒草原上的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