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将顾寒时紧紧抱住时,叶雪烛倒没觉得怎么,待夜里回到营帐里,独自一个人冷静下来以后,才为先前的事感到脸红心跳,万分羞耻。
她竟然主动提出想要抱一抱寒时,还一抱就是那么久,寒时会不会觉得她这个人太轻佻浮滑,缺少姑娘家应有的矜持?
叶雪烛忽然又想起,早些时候,大伙儿一同围坐在篝火前吃饭,寒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她身边,饭后也没有如往常一般与她一同去洗碗。
难道说,她被寒时讨厌了?
想到这儿,叶雪烛既惊慌又懊悔,苦着一张脸,不住的唉声叹气。
眼下她唯一可庆幸的是,自己在那种气氛之下,没有一时冲动对寒时表明心迹,对寒时说她……
“小烛,睡了吗?”
顾寒时的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叶雪烛惊了一跳,怔愣了片刻,才急慌慌的应说:“没!还没睡!你……你进来吧。”
“我不进去了。”顾寒时道,“我准备了一炉安神香放在门口,你记得点上。”
之前,寒时总会亲自将安神香送进来,然后再亲手为她点上,可眼下却……她果真是被寒时讨厌了。
叶雪烛神情微黯,无比沮丧地叹了口气,呆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蔫头耷脑的朝门口走去,掀开帐帘才惊讶的发现,寒时竟怀抱香炉站在外头,并没有走。
叶雪烛虽然吓了一跳,但心里却欢喜,“我以为你走了。”
“我怕你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总得看你一眼才放心。”
想起早前,自己抱着寒时嚎啕大哭,把寒时的衣襟都哭湿了,叶雪烛不由得红了脸,很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没偷偷哭。”
“没哭就好。”顾寒时将怀中的香炉递过去,“时辰不早,快些安置吧。”
叶雪烛接过香炉,却没有乖乖地立刻转身回去,“寒时,其实……其实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尽管很想让叶雪烛早早去歇息,但想着叶雪烛急着要与他说的,必定是很重要的事,顾寒时只道:“你回去再披件衣裳,我在篝火旁等你。”
叶雪烛应下,立即转身回到营帐,将香炉放好,又披了件衣裳,便匆匆去到篝火旁。
而顾寒时已经为她铺好了厚实又松软的坐垫,还灌了一水囊的热水,让她抱着取暖。
叶雪烛怀抱热乎乎的水囊,望着不远处的那团篝火,舒服地眯了眯眼,“好暖和啊。”
顾寒时也不催叶雪烛说正事,只是坐在一旁默默望着她,目光清和又温柔。
叶雪烛静静望着篝火,顾寒时则静静望着叶雪烛,半晌,叶雪烛才忽然开口说:“其实,从目前收集到的证据来看,只能说我阿爹当年有可能是中了傀儡蛊,受人操控才会做出那些事来,并不能断定,我阿爹当年一定就中了傀儡蛊。
寒时,你为何那么肯定,我阿爹一定就是中了蛊?”
顾寒时答:“我从一开始就不信叶将军会做出叛国屠城这种事。”
从一开始吗?
叶雪烛不禁偏头望向顾寒时,“当日,你可是亲眼目睹,我阿爹挥刀杀死了温王殿下和余神医,还亲眼目睹他欲砍杀阿宁,甚至还有你和我。纵使如此,你也信他?”
“小烛,你可知令我认定叶将军一定是受人操控,失去心智的关键就是,他竟然会对你下手。”顾寒时道,“当日,我亲眼目睹温王叔叔和师父丧命于叶将军刀下,那个时候我已经被惊慌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想到叶将军有可能是受人操控。直到你突然出现,而叶将军竟对你狠下杀手,我才察觉到叶将军的异常。”
“寒时,你快跟我说说,你都看出什么了?”叶雪烛焦急问道。
“事发当日,叶将军异常的地方有不少,事后回想起来,我才惊觉,当日叶将军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顾寒时答。
“当日我闻讯赶到时,温王叔叔和我师父已经丧命于叶将军刀下,叶将军正要挥刀砍杀阿宁。
我一面想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面想要声东击西帮阿宁逃走,便大声质问叶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又苦劝叶将军停手。
我当时不断的大声与叶将军说话,想尽量分散他的注意力,给阿宁争取逃走的时间,可叶将军却像是听不到我说话,确切的说,像是根本听不懂我说话一般,只知道不停的挥刀追击。
起先,我以为叶将军是杀疯了,失去了理智,可若当真如此,叶将军的眼神应该是凶狠暴戾的,可我见叶将军的眼神却是空洞又麻木的。
无论我对他说什么,也无法令他的神情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那时,我就起了一点儿疑心。
而让我认定叶将军一定是招人控制,失去心智才会做出这一切,是在你被叶将军刺伤昏厥以后。
刀落之时,我分明在叶将军眼中看到了一丝挣扎,叶将军好像是在与什么做抵抗,令那对准你脖子刺下去的刀,最终刺在了你的手上。
刀落以后,我又在叶将军眼中看到迷惘与痛色,似乎还有泪光。”
话说到这儿,顾寒时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叶雪烛的右手上。
只要一想起当日叶雪烛被伤的情景,想起叶雪烛手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他就心痛的快要窒息。
半晌,在调匀了呼吸以后,顾寒时才又望向叶雪烛,对她说:“叶将军是在抵抗,为你抵抗。”
闻言,本就双眼泛红的叶雪烛眼就更红了,她别过脸,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才转过脸来问顾寒时,“寒时,你可知中了傀儡蛊的人,在恢复心智以后,是否还会记得自己在失去心智时做的事?事后,我阿爹会像江凌旭一样,失去记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