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烛原本只是猜测，但瞧楚宥的神情，她便断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于是又道：“阿宥，你方才亲口说过，你会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楚宥轻叹了声气，一脸为难的应道，“阿姐，其实我对巫岚部的事，知道的不多，只知每隔上数月，北狄就会秘密派人送几个巫岚部的少女入宫。”
当年巫岚部的离奇消失，果然与北狄有关！
叶雪烛努力压下心中的激愤，还算平心静气的接着问楚宥，“北狄为何每隔几月就要送巫岚部的少女入宫？被送进大夏宫中的巫岚部少女都去哪儿了？”
闻言，楚宥脸上的为难之色更浓，他沉吟片刻，才反问叶雪烛一句，“阿姐可还记得宫女沁芳？”
这个名字倒是耳熟，她一定是听过的，可人就……
叶雪烛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从前东宫里，的确是曾有一个叫沁芳的小宫女。
从现在算，那应该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三皇子的哮症突然发作，太医院上上下下，殚精竭虑的治了大半个月，三皇子的哮症也不见丝毫转好。
于是，永嘉帝便召了钦天监的人入宫。
之后永嘉帝便下旨，要放一批即将年满出宫的宫女提前离宫，放阴为三皇子祈福。
而当时，楚宥身边正好有两个宫女在放阴之列。
不久，内侍局就又补了两个宫女过来。
其中一个就是沁芳。
记忆中，沁芳为人怯懦，话也很少，总是喜欢躲着人，一个人待着。
再加上沁芳只在东宫当了两个月差就被调走了，因此，一向记性很好的叶雪烛，对沁芳的印象也不是很深。
她想了半晌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个人。
叶雪烛隐约记得，沁芳调到东宫当差时年纪不大，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人生得清丽且白净。
或许不能说是白净，那就是单纯的白，带着几分病态的那种苍白。
叶雪烛知楚宥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连她都印象不深的小宫女，于是问楚宥，“沁芳是巫岚部的人？”
楚宥点头。
见楚宥又不说话了，叶雪烛急着催楚宥继续说下去。
楚宥呼了口气，又略显焦虑地抿了抿唇，才接着说：“沁芳是父皇特意送来给我的，目的是让我每日取沁芳的鲜血来饮用。说是巫岚部的女子，血中天然带着一股香气，饮用此血便可延绵益寿，百病不侵。”
尽管叶雪烛心里已经多少猜到些，但听楚宥亲口证实以后，她还是出离愤怒。
将活生生的人，当是家畜一样圈养，每日割血来生饮，那都是猎奇的话本中，妖魔鬼怪才会做的事。
叶雪烛不禁大骂永嘉帝是禽兽，是疯子。
楚宥从未见叶雪烛如此恼怒过，心中不免惊愕，慌忙与叶雪烛解释，“阿姐信我，我从未逼沁芳割血，也从未饮用过人血，阿姐你信我！”
叶雪烛知楚宥不是那种愚昧到，会生饮人血的疯子，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相信楚宥。
楚宥明显松了口气，又缓缓跟叶雪烛讲，“当时与晴芳一同调来的宫女玉梅，也是父皇派来的。她负责每日……每日割开沁芳的手腕取血。之后，沁芳被调走，其实并非是因患了急病，而是有一日玉梅取血时，刀子下的太深，血怎么也止不住，见人活不成了，玉梅索性就……”
见叶雪烛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楚宥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讲道：“沁芳的事发生以后，我去找到父皇，说我实在喝不惯人血，坚持不许父皇再送巫岚部的少女过去，父皇拧不过我，便答应了……”
沁芳是巫岚部的人，是她亲祖母的族人，她曾离沁芳那么近，离巫岚部的族人那么近，却对他们所经历的摧残与磨难一无所知，毫无察觉。
叶雪烛既自责又懊恼。
其实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当初她也不是半点没发觉沁芳的异样。
叶雪烛记得沁芳调来那天，正好是夏至节气，那一年京都城天热的很早，一过正午，烈日当头，烤的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为免宫人们中暑，耽误差事，每日午后，各宫都会备下绿豆汤供宫人们饮用解暑。
楚宥待身边的宫人，是出了名的好。
东宫除了绿豆汤以外，还会备下西瓜。
用井水湃过的西瓜，清凉甘甜，尤为解暑。
每日午后，东宫的宫人们便会凑在一处喝绿豆汤，吃西瓜，炎热难熬的午后，反而成了大伙儿难得的闲散时光。
叶雪烛作为楚宥身边的掌事大宫女，从来都没架子。
午后，常会与小宫女小太监们，坐在廊上喝着绿豆汤，吃着西瓜说笑。
夏日炎炎，宫人们一早就换上了轻便的夏装，饶是如此，仍会热得直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