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原有两匹马来拉,混乱时挣脱了一匹,如今只剩下一匹。
一匹马拖着一架马车,车上又载着三个人,马本就有些吃力,再加上马之前受惊疯跑过一阵儿,眼下马的体力几乎已经耗尽,仅凭求生的本能向前奔跑。
眼看马跑得越来越慢,兽群越逼越近,托娅与萍娘和塔娜说,她眼见已经活不成了,让萍娘和塔娜不要管她,把她扔下马车,兽群得到猎物后就不会再追上来,让两人趁机逃命。
托娅虽是萍娘和塔娜的主人,但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亦仆亦友,情分非同一般,萍娘和塔娜怎忍心舍弃托娅自己逃命。
而失去部族,失去丈夫,连腹中孩子也失去的托娅,已存死志,她趁萍娘和塔娜观察兽群的动向时,爬到窗边,从车窗翻出,滚落车下。
萍娘和塔娜还没来得及反应,托娅就被饥饿又疯狂的兽群活活撕碎。
前方拉车的马匹再次受到惊吓,载着失魂落魄的两人在茫茫草原上疯跑,直到精疲力竭才倒下。
倒下之后,便再也没爬起来。
侥幸活下来的萍娘和塔娜清楚,葛胥部已经被大夏的军队剿灭,已经彻底从这片草原,从这个世间消失了,她们两个已经无家可归。
她们或许是这世上仅剩的两个葛胥人。
铺天盖地的无助与绝望向两人袭来,几乎将两人吞噬。
萍娘和塔娜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塔娜对萍娘说,她们得活着,她们必须要活下去。
可萍娘却存了寻死的念头。
眼下族人与亲人们全都不在了,青芒草原上没准还有四处追杀葛胥人的夏人,以及同屈度部一般,为讨好大夏而协同追杀葛胥人的其他部族。
青芒草原虽大,却已经没有他们葛胥人的立锥之地了。
“那咱们就离开青芒草原。”塔娜对萍娘说。
萍娘摇头,离开青芒草原说起来容易,可离开青芒草原,她们又能去哪儿呢。
南边的大夏不必说,北方的北狄也一样鄙视厌恶他们这些草原部族,蔑称他们穆勒人为蛮人。
就算她与塔娜能顺利躲过草原上的兽群,离开青芒草原,等待着她们的,仍是死路一条。
与萍娘的悲观相反,塔娜却很乐观,她对萍娘说,在她十岁那年,她曾随舅舅与表兄去过一回大夏。
大夏边境的几个城镇,每到特定的日子,便会有或大或小的草市。
大夏本国的商贩,以及邻近小国的边民,会赶在那个日子,去草市上兜售自家的货物,不少穆勒人也会去。
大夏人其实并非传闻中那样傲慢霸道,轻视穆勒人。
塔娜说,她那天遇到的夏人都待她很和善,尤其是一个面摊的大婶。
她与舅舅和表兄去摊上吃面,那大婶不仅热情的赠给他们小菜,还夸她漂亮乖巧,单独塞给她一颗糖。
那不像是糖,倒像是某种点心,放进嘴里一咬就化了,满口都是果仁的香酥。
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都很怀念那种糖果的香味,却再也没机会吃到。
萍娘被塔娜说的有些心动,却仍怀有顾虑。
听闻大夏最富庶美丽的边城,因他们葛胥人被毁于一旦,就算大多数夏人都对穆勒人友好,若知她与塔娜是穆勒人中葛胥部一□□么落在夏人手中的她们,结局只怕不会比葬身兽口的托娅好。
但萍娘最终还是答应同塔娜一起前往大夏。
两人一路往南走,几日下来还算顺利,两人没再遇到兽群,只遇到过两回落单的狼和豺狗,全都被塔娜赶走了。
一日傍晚,两人正打算寻个背风的地方过夜,竟意外在一处小湖畔,遇到了从大夏军队的围剿中,侥幸逃脱的几个族人。
其中有一个是他们葛胥部大巫的孙子,名叫和木。
大巫在葛胥部中地位极高,族中一切大的祭典皆由大巫主持,每当主君要做出重大决策时,也都要由大巫占卜过吉凶后,再下决断。
身为大巫的孙子,和木在葛胥部中的地位也很高,因此知晓不少族中密事。
此番,大巫原本也随和木等人逃了出来,却在逃出后不久便因旧疾复发过世了。
大巫在临终前与和木说,葛胥部如今遭此灾祸,皆是因巫岚部的诅咒。
至于葛胥部与巫岚部,究竟如何结下如此深重的仇怨,那还要追溯到几十年前。
当时,葛胥部的前一任主君,也就是现任主君巴图尔的父亲巴鲁,还不是主君,只是储君。
巴鲁因生的高大英俊,人又骁勇善战,整个青芒草原上倾慕巴鲁的少女有很多。
而巴鲁却独独钟情于巫岚部主君的小女儿,巫律贞。
巫律贞不仅出身尊贵,样貌也是美艳绝伦,有草原第一美人之称,只要是见过巫律贞的男子,无一不为之美貌而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