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炎炎夏日,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拼命嘶叫,越发闹得人心烦意乱。
今天天气也是怪。
明明宁州的夏天清凉舒爽,最是好过。可今年一入夏,却是节节高温,整整一月不退。连寿城金光侯府,尉迟家的池塘里,水都干得只剩浅浅一层。
外头旱情,可想而知。
刚刚在前头灵堂送走一拔客人,许惜颜还没顾得上喝一口水,穿着孝衣的尉迟牡丹就慌慌张张的追了来。
“……公主公主,您赶紧去看看吧。你两个弟妹在前头吵起来了,我看着你娘似乎有些不好!”
许惜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琥珀赶紧拿过鼻烟给她闻着,又示意小丫鬟打扇倒水,不悦的嗔道,“姑奶奶既知不好,就不能先帮着劝劝?太太脸色不好,就快去请大夫啊。我们公主长途奔波,一日不停的赶回来奔丧,总得给她一个喘气的工夫吧?”
这些年,琥珀也是越发有威仪了。尉迟牡丹不敢反驳,只得讪讪道,“那我,我也是一时心里着慌,我这就去请大夫!”
“等等。”她拔脚想走,许惜颜却把她叫住,“说说,两个弟妹是怎么吵起来的?”
尉迟牡丹本就是来八卦的,许惜颜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叫她留下。
见她眼神顿时都亮了几分,上前小声道,“还不是为了上官家的那点破事?咱家老太爷过世,满城里谁家不来上香?偏上官家的不来。老四家的气不过,就问了她几句。她倒好,一问就哭上了,可不就吵起来了?”
够了。
许惜颜皱眉闭目,琥珀便赶紧送客了。可尉迟牡丹前脚还没走,郑七娘后脚赶来了。
尉迟海过世,这是尉迟家的一件大事。
偏老爷子走的时候不好,赶上这么个大热天。
他自己走得倒没遭罪,一觉睡下,没能醒来,走得挺安详。且老爷子也活过了八十,享了这些年的福,半点不亏。
当然,若不是遇上这么个大热天,兴许老爷子还能多活两年。
可如今这样天气,按民间话说,就是老天爷在收人呢。各家老人都有离世的,也不算什么。
只是尉迟海走得这般突然,实在让儿孙们措手不及。
若寻常人家,这般热天早就入土为安,省得异味。
可依金光侯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绝无可能。还得想方设法用大量冰块香料保存好老爷子的遗体,铺设灵堂招呼官员亲友们前来祭奠,实在是折腾。
尉迟圭在渠州接到家中报丧时,就急得直跳脚。
渠州今年倒是风调雨顺,没什么灾情。麻烦的是向鼎重病,军中无人。卫绩更是早几年就调往别处,出任一方大员。手下培养的接班人还没能成长起来,独挡一面。故此尉迟圭只得先在渠州安置公务,待跟皇上告了假,再赶回来。
且喜有个能干媳妇,许惜颜也不要他操心,安排好诸事,便独自收拾了行李上路,先赶回来帮忙了。
亏得家中还有萧氏和郑七娘。
就算匆忙了些,诸般事宜打理得还得妥当,不失体面。
许惜颜今儿一早进了家门,都来不及叙个家常,就先换上孝服,按规矩到灵堂上哭了一场,然后开始照应宾客,应酬往来。
以她升平公主的身份,既回来了,从明儿起,要来的宾客只会更多。
郑七娘才在外头照应琐事,也不知道里头怎么就吵起来了。
不过她可比尉迟牡丹能担事多了,见萧氏脸色惨白,几乎晕倒,象是中暑的征兆,当机立断先给她服了丸药。然后让上官穗去照顾萧氏,又让尉迟喜的媳妇秦氏去帮着许惜颜收拾行李了。
得知尉迟牡丹跑到许惜颜这里来说嘴,她又赶紧过来解释。
弟妹大老远的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累得不轻。方才在灵堂粗粗一看,就觉她脸色不好。
偏家里这位姑奶奶又不懂事,有点糟心事便跑来嘀咕,不是成心给人添堵么?
可进门还没张嘴,许惜颜倒是先拉着她的手,关怀的说,“可真是辛苦大嫂了。家里要不是有你,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儿。”
哎哟,
一句话,快把郑七娘的眼泪给招下来了。
她这些天真是累得不轻,一双眼睛都佝偻下去,又红又肿。脸色也黄黄的,十分憔悴。
自打尉迟海过世,她忙了这些天,可没一个人关心她胖了还是瘦了。
也不怪家里人,都忙,谁有心情关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