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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站于殿廊下面,透过窗槅一眼不眨的盯视着赵珏;一时之间,孟姥姥、费阿公、公孙黄石……以及殿外所有的侍卫,所有的太监,甚至就连近在咫尺之遥的线娘,仿佛都不存在了,在她的眼底心里,单只剩下了赵珏一人。她突然发现,赵珏那明洁的前额,那挺直的鼻梁,那线条分明的嘴唇,都是那样的完美无伦,绝世罕见,都是那样的令她心驰神往,爱不释目。与此同时,一曲传唱千载的爱情之歌,也苍凉而低缓的在她的耳畔袅袅轰响: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
珏儿,我的冤家,你没有死,你果然没有死;这么说来,昨夜的一切原来竟是一场梦游了。珏儿,我的冤家,从这一刻起,黄衫就是宁可自己粉骨碎身,化为齑灰,也绝不会离开你半步,更不会做任何一件有伤于你的事情了!……
父亲啊,请你原谅女儿的不孝和背叛吧,因为在理智与情感的抉择面前,女儿确实经过了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折磨;因为在理智与情感的抉择面前,女儿确实不愿再有所犹豫了。女儿毕竟更愿做一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女人……
在苍凉低缓的歌声里,黄衫心中一遍一遍的喃喃念叨着。
黄衫并不知道,就在昨夜她抖抖索索举起手臂的时候,寝宫北侧花梨木几案的后面,两道墙壁夹峙的狭窄暗室内,烛光幽暗,两个黑影正凝神屏气的相对俯身几前,四只眼睛透过壁上水墨字画背面的孔洞,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她手中那柄寒光闪烁的利刃。
黄衫在犹豫不决中缓缓垂下了握刀的手,俯身东侧的那个黑影也便随之仰靠墙壁,伸手轻轻抚着胸口,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而当黄衫再次扬手举刀的时候,那个黑影亦再次随之屏声息气,伸长脖颈,眼珠透过孔洞一转不转的盯着黄衫手中的利刃,牙齿控制不住的咯咯嗒嗒的抖响,右颊则更是淌着珠珠豆粒大小的冷汗。
“唰”,暗室外面,黄衫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竖刀猛刺了下去。“咚”,暗室里面,那个黑影竟应声手捂胸口,由几前小杌子上仰身栽倒,后脑勺正撞墙壁上面,所幸暗室封闭严密,外面的黄衫又精神高度紧张,因此完全没有听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