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郡主一招“犀牛望月”,两脚踏步如弓,上身微微斜倾,双手擎剑,缓缓收势。月辉逾窗而进,初如轻纱,继似牛乳,亦真亦幻的铺撒于她的身上。
一个姿势保持许久,雯雯郡主方端身正步,纤手执巾,抹了一把额前的粒粒香汗,然后插剑入鞘,慢慢的走回榻前坐下。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雯雯郡主双目含情的凝望着那套端正挂于满堂红上的艳装宫服,语气潮润,仿若大梦初醒:
“离开这里后,我便不能再陪你了;所以,今夜就是我最后一次练剑给你看了。我知道自己练得不好,但我不许你取笑。嗯,你是愿意随我一道走呢,还是愿意独自乖乖的留在这里?……不,不不,你还是独自乖乖的留在这里吧,因为,我不愿你陪着我一道伤心呀。
“如果有缘,我们总能再次相逢的;但那时青山寂寂,绿水澌澌,我已白璧被瑕,名节遭污,再也不能多看你一眼,也再也不能多和你说一句话了。你会站在那里,站在最高最高的山岗上,于簌簌秋风中回眸凝望着我的身影,久久的,久久的,直到我最终走出你的视线吗?”
慢慢的,明亮的月光地里,宫服竟又幻化做了夏宜春的形象,双眉带彩,口唇溢笑,脉脉含情的凝望着雯雯郡主。“夏郎,夏郎……”雯雯郡主喃喃而语,睫毛轻轻扑过眼睑,一颗珠泪便顺着白玉般的脸颊缓缓滑落而下了。
……天黑之前,赵珏忽然大步跨进门来,脸色严峻,双目满布血丝,呼吸短而急促,显得心事极其沉重,就仿佛大变即将来临一般。雯雯郡主急将赵珏延至椅内坐下,见赵珏默然无语,又亲自倒了一盏开水,放在赵珏手中。
“哥哥,……怎么了?没出什么大事吧?”良久,雯雯郡主方莺莺燕语,小心问道。
赵珏呼了几口郁气,方将茶盏放置几上,垂首说道:“以前总觉得姥姥阿公他们来历不正,身份不明,又性情苛刻,行踪诡谲,却也并未十分多想,因为他们于你于我毕竟有过救命、抚育之恩。如今总算弄清楚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原来他们俱是……俱是后蜀皇宫中的旧人!”
雯雯郡主听得原来是这么回事,嫣然一笑,复将茶盏捧起放至赵珏手中,撒娇问道:“哥哥,他们便是后蜀皇宫中的旧人,又怎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如此忧心忡忡?”
赵珏叹了口气,嗓音极是沉郁喑哑:“如果单是后蜀皇宫中的旧人,哥哥又怎会如此大惊小怪如此忧心忡忡?他们……他们其实都是太祖皇帝生前的仇雠,他们营救抚养我们,数年经营,苦心孤诣,原来本意竟是要哥哥和赵祯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好把太祖皇帝千征百战创下的锦绣河山搅乱,好实现他们自己多年以来的复仇愿望。明知不是一路人,可哥哥要想报仇要想复国,还真的就只能迁就他们,还真的就只能不和他们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