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荆禾迟迟未有开口,目光时不时瞥向车帘外,欲言又止。
南锦从容一笑:
“想瞒你也瞒不住呀,再说了……世子是自家人,防他做什么?我南家的生意,与他孟家的,八竿子打不着,一个是胭脂香水、绸缎布匹的女人玩意儿,一个是刀枪剑戟、军火药草的军国大计,能相提并论么?”
荆禾慨然应诺,道:
“小姐,这是金陵城的所有绸缎庄、布庄的花名册,东家杂七杂八,可抽丝剥茧之下,我都查到了一个人,或者说,多多少少,与这个人有关。”
“谁?”
“柳家当家主母,碧君夫人。”
荆禾信誓旦旦,眼中划过一丝寒芒,他的笃定,让小翠宝惊讶万分。
“这怎么会?柳家?四大家族的柳家?柳家不是做石料、木材、药材生意的么?给朝廷的司药局还有工部供给,什么时候,做起了丝绸生意了?这、这不是犯了忌讳么?”
荆禾脸色也不太好:
“这几家丝绸庄子,都是近些时候才开起来的。要不,就是去年背地里,便换了东家掌柜……它们赶着江南制造符总管即将到任的契机,像春笋一样冒出来,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南锦凝眸不语。
四大家族,利益纠葛虽如老树盘根,可面子上的生意,一向泾渭分明的。
南家是御贡龙纹丝,又是江南织造府最大的丝绸商,拥有最大、最多的织工、作坊。加上二房的瓷器生意,整个江南的布匹、丝绸、瓷器,基本都是南家垄断了的。
柳家粗糙了些,做石料、木材、药材生意。看着辛苦,可油水是最多的。一旦跟工部挂上勾,京里起个楼台殿宇,银子那是流水一样花销出去。
汪家复杂一些。汪放鹤是叛出了家族,离开西戎朝廷去了,可汪姓本家还在,留在陇西边境处,做贩卖马匹、铜斤、铁矿的生意。
这些年,和其他三个家族的关系,渐渐疏远了起来。
最后是孟家,戍南王府。
从前,四大家族的老大哥,一门心思精忠报国,镇守沙场。渐渐的,战事平缓,国库空虚,没有切实的战争,兵部拨款一年比一年少,孟家不愿亏待将士,不得已之下,只好自谋营生,做些军火、粮米、器械的生意,弥补军饷不足的亏空问题。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营生,偏偏柳家夫人的手这么长,动了南家的丝绸?
牵一发动全身,暗地里不知损耗了多少人的利益——
南锦之所以这般想,是因为她清楚,四大家族到底因何存在。
住在佛堂小院这么久,藏书楼里拨弄算盘珠子,以天玺三年为引子,南锦一路抽丝剥茧,对四大家族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