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要从天玺三年的账开始谈起——
若非那一本多出来的账目,南锦不会发现家中与朝廷真实的关系。
御贡内廷四个字虽然很荣耀,也给了南家地位、金钱、权势、名声,但它也像一道符咒、一条锁链,紧紧禁锢住了南家。
除了御贡龙纹丝之外,南府大头收支,几乎全是自己的丝绸生意。
那一句青丝北瓷不过江南不是虚言,发展至今,江南大部分丝绸产业,几乎全是南家的,家里的作坊、织工、织机比织造府多出十倍不止。
凭织造府那一点织机,只够补上内廷一年上贡的用度,可在皇亲宗室、达官显贵的层层盘剥下,哪里够数?
所以织造府和南家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年年内廷贡丝,南家作坊也是主力军,民办官营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还有一点,也是南锦从天玺三年的账目中窥见的事——市舶司接来的洋单,利润可观,招标不过一个形式,几乎全由南家吃下,两家勾结账目,多出来的钱不入国库,全是暗自流向京城的,至于内廷分到多少,权贵分到多少,宗亲又分到多少,便是天家自己的账了。
说了这些,其中关节处,每一处都要有自己人。
纵然不是自己人,也不能是仇人,否则,处处压制之下,南家简直掣肘难行。
南锦换位思考,若她是方宁,又想着报复南家,该怎么办?
呵,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以市舶司的名义与洋人谈一笔超级大单,然后织造司无法完成,定然是交给南家去补足的。
为了朝廷的脸面,为了上头那些吸血虫的利益,南家不得不应!
然后,在消息公布之前,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外商买下市面上所有生丝,逼得南家举债高价购入,织一匹亏一匹却无可奈何,只因洋人的价钱是谈好的,留给上头的利润也是不能少的。
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最后……南家举债艰难,只能将织机、作坊全抵出去。
看似一手遮天的南家倒了,商家并起,百花齐放,实则上面如何会允许竞争的存在?没了南家,还有东西北甲乙丙丁家。
不过,南锦心中明白,南家纵然倒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能将它一口吃下的,放眼整个江南,唯有孟、柳两家!
孟家不必说了,一门心思为国守边疆,柳家……更是不必说了——
看箬丹和碧君夫人早就勾结其中,便知他们布下的局,根本不是要抢几分丝绸生意而已,而是存着一口吃掉南家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