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规矩,残忍至极,若不是真的吃不上饭了,谁家肯让孩子遭这个罪?
南家旁宗,何来什么穷苦孩子,无非是花钱买来的,要不是家生的奴才,父母贪财,狠狠敲上一笔,然后才肯割爱,放了孩子去京城,阉割为奴,将来熬出头,再反哺族里。
“因都是买来的孩子,心不在一处,又不识字,不聪颖,几乎从没有熬出头的,何谈反哺孩子?”苏真真声音平缓,可眼中,俱是对这种恶习的厌恶申讨。
一族荣耀,生意兴旺,靠子孙是没有错。
但为了讨好宫里,想出这种伤阴鸷的法子,简直太过分了。
“以娘亲的个性,一定想要废了这个规矩。”
“没错,你爹爹也不反对,那个时候,咱们南家家业发达,是历数祖上也未有过的鼎盛,在很多事上,说话有了底气……但树大招风,说话有了底气,也招惹了上头的猜忌。”
苏真真叹了一声。
南锦心中明白,通过天玺三年的账目,她已经知道,四大家族的一些产业,无非是门阀宗亲不断吮血的餐盘,盘子做大做强,开始不听话了,自然该得一番敲打。
原来买来的孩子尚可以过关,那一年,上头下了死命——
非族中亲生孩子不可!不可过继,不可收养,当入宗谱玉牒,父系一脉。
北城南家二房直接闭门谢客,南稷山算来算去,唯有长子和孽子,选谁一目了然。
“娘亲那时候,一定很为难吧?”
南锦面露不忍,看似没得选,其实,选谁都是一种过错。
苏真真很诧异,南锦还这般小,就能体会当时自己的为难和苦衷,动容道:
“我与你爹爹关系一直很好,就是为了那一件事,他与我生气,足足半年,未有进我的房门……”
“娘亲,你是直接说了?”
“是,我一心为了南家,无有不可说的,一片赤忱之心,纵然有些私心,却也比不上大局——若是我选,定是长子浩亭,怎么也轮不到宁哥儿去!”
现在说起来,苏真真还是瞳孔一缩,面色沉沉。
宁哥儿非南家血脉,背负这样的命运、痛苦,将来必定是要回来报复的!再说,若有心人操控,更是欺君之罪,失了宫中信任,南家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孩子心中皆是怨恨,但骨子里的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掉的,将来懂事了,也能明白父母苦心,为了家族,为了父母,怨念终会放下的,这是不幸中的唯一希望。可若这个孩子,连最后一点血缘亲情都不需要顾忌,那么,他心中唯一留存的,只有仇恨。”
南锦摇了摇头:
“这基本不可能,南浩亭是爹爹唯一的儿子——”
娘亲再强势,再得爹爹信任,也不能拿他唯一的子嗣去妥协,反而放着一个孽种在家。再多的道理,那个时候,爹爹也不会听从的。
“其实,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你爹爹与我生疏时,入了婉儿的房,她再度有孕,你爹答应过她,若是生下男孩儿,便与浩亭抓阄决定……可惜邺水是个女儿家。一出生,婉儿就昏厥了,我顺势说她难产死了,一直养在庄子的后山中。”
“娘亲您也是想着,若有报复的一日,手中还有婉姨娘这一张底牌。”
“可惜,这孩子满心仇恨,一心为了复仇,纵然我现在告诉他,他娘亲还活着,告诉他真正的身世,也未必能叫他信服,还以为我苏真真怕了他,弄一出故事,来祈求讨饶,求他放过……”
听了苏真真的话,南锦欲言又止。
娘亲性格如此,也大难将改了,有些事情,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娘,那你预备怎么做?我以锦公子的名义,收了大部分的生丝,以南家大小姐的身份,也收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瞒天过海偷出来的新茧,如何筹划,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