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厢房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后门离开,坐上了夏氏准备好的车马,辘辘而行,前往北城瓷窑。
经过一个昼夜的奋战,南锦烧坏了七八窑,总算得到了一件她满意的瓷器。
苏老四见多了古玩珍奇,虽对瓷器兴趣不大,却也精通鉴赏——这也是南锦绑他一起来的原因之一吧。
只见他灰头土脸,满头热汗,眼中却盛满了精光,口中直念叨:
“从未见过这般的瓷器,竟分不出,是瓷,还是玉?锦儿,这技法,你从何学来的?若真传世下去,青瓷哪里及它一分一毫?!”
南锦嫌窑子脏热,远远避着,只在棚下小木桌上翘着兰花指吃茶。
斜睨了窑口一眼,笑道:
“我哪有这个本是,是安德烈大人教我的~”
“休要骗人,西洋若有此等技艺,还从我九州买什么瓷器?”苏老四不是好糊弄的。
南锦懒怠一挑眉,摇头道:
“小舅舅,你仔细看看,你手中的瓷与青瓷有何不同?”
“你烧出的瓷,质地更加清透、清亮,胎色纯白,温润如玉……这表面有一层透亮的凝脂,比玉透,比璃润——啊!莫非?”
南锦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于是坦诚相告:
“没错,离开金陵时,我问安德烈大人要了西洋玻璃制法,还有切磨宝石的法子,两相坚固,再行改良,与咱们的烧瓷结合在一起,便有了这一窑举世无双的琉璃瓷。”
苏老四捧着琉璃瓷,爱不释手,啧声赞叹。
并着剑指,他在光洁的瓷身上,碰触轻点道:
“在这样的胎身上描画,当然笔触温柔细腻,若是绘上花鸟鱼虫,定然栩栩如生。”
“除此之外,绘一些莲花、宝伞、法螺也不错?”
“……”
苏老四眉头一拧“画那些讲究做甚么,又不是给宫里用——”话说一半,当即醒过闷儿来,立刻看向南锦,眸色灼然:“难道,你要将这一窑,混入御贡青瓷中,呈给内务府?”
听着煮茶的小炉子,咕噜噜沸水声,南锦缓声正色:
“我二伯你还不知道嘛?他为人沉稳小心,守着眼前富贵,好听一些,小富即安,难听一些嘛,做生意总看着自己一亩二分地,少了点格局。琉璃瓷,亘古未有之,他没有这个魄力,拿剩下可以卖真金白银的青瓷,来换我手中的技艺秘方的。”
“但这样,也太过冒险了吧!”
苏老四简直服了,看似清瘦柔弱的女子,怎有这样的胆子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