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嗣(2 / 2)

奕劻听至此处已完全明白,皇上这是全都知道真相了,他来不及思考这其中是谁走漏了风声,便慌忙领着载扶一起跪倒求饶道,“万岁爷息怒!逆子年轻糊涂,奴才管教不严,罪该万死!请万岁爷降罪,但万勿动怒损伤龙体啊!”

载湉冷冷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庆郡王奕劻,他知道庆王多年来是受太后宠信才能步步为营、高升至此的,他知道载振做的坏事必有庆郡王包庇掩护才能隐瞒得这么好,他恨不得连庆郡王一起斥责了,但碍于太后,却不得不为他留有一丝颜面。

“载振,朕向来知道你心思浮躁,却从未说过你什么,本想你总有一天能懂得事理的,却不想你竟做出如此荒谬放肆之事!载潋是醇贤亲王之女,与你同宗同族,血脉相连,你如何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载湉声色俱厉地斥责跪在地上已惊慌失色的载振,更令其余所有在场的人疑惑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载潋一个人坐在太后身边,她低着头听着远处皇上的吼声,只感觉心都紧紧扭在了一起,她不希望皇上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必会惹得太后动怒降罪。

可此时此刻的载潋在太后面前,在根本没有她可以发言的余地的宫禁之中,除了任凭事态发展却什么也做不了。

载潋微微抬起头来,忽发觉自己面前的载泽竟满目憎恶地瞪着跪在地上的载振,载潋见状更感觉事态不对,明日就是载泽的成亲之日,今日皇上提起此事,如何令载泽安安心心迎娶她人。

“载振!”载泽忽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冲上前去吼问道,“你告诉我,你不是说此事与你无关吗!你告诉我,潋儿被伤成那样是不是你做的!”

太后知道载泽心里一直记挂载潋,可她为了继续巩固叶赫那拉氏族的势力,执意将载泽并不中意的静荣指婚给他,此时太后看到载泽因为载潋而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担心他会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来,影响自己明日为他一手安排的婚礼,影响他迎娶自己的侄女静荣,便定定开口打断道,“载泽,皇上在问话,与你无关,你出去吧!”

“太后!”载泽闻声后跪着向太后脚边挪了几步,他满眼含着泪叩头道,“太后!奴才们可都是您的至亲骨肉啊!潋儿受的委屈您不能坐视不管啊!”

“你放肆!”太后忽蹙起了眉,厉声吼了载泽一声,“我自然知道你们都是我至亲的骨肉,不然今日何苦召你们在此!你是指责我不顾你们死活了吗!”

载潋坐在远处只恨自己昨夜里为何将所有话都同皇上说了,既然委屈也受了,也忍了,又为何在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后将真相告诉皇上呢!让他又面临太后的责难!

“太后!”载潋抬起头来方高声喊了一句,便又立时听到另一声呼喊传来,“太后,皇上!是奴才管教不严,才叫今日皇上误会了振贝子,出了这等乱子!太后皇上息怒,振贝子实属无辜,若要责罚,奴才愿一人承担,恳请太后皇上不要牵连奴才的妹妹!”

载潋呆愣愣地坐在原地,她所有想说的话都被载沣抢先了,她眼里的泪越积越满,她想起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来“奴才回去也是给皇上和哥哥们添乱而已...”,如今更觉得自己是一语成真了。

“载沣!还有你,皇上在问话,你们都出去!”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耐不住性子地从暖阁窗下的贵妃榻上站起身来,她身后的大公主和宫女何荣儿便忙着过去扶她。

“载潋,你既然是受了委屈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和皇上,偏要选在这个当口儿说?你是什么居心?!”太后来来回回在殿中踱着步,来来回回打量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载振、庆郡王、载泽和载沣。

载潋闻声也立即跪倒在地上,她紧紧将头叩在地面上,她根本无法向太后解释昨晚她和皇上发生了什么,无法解释她为何会突然将所有真相“告诉”了皇上,载潋无法,只能惶恐道,“回太后,奴才本非有心,着实惶恐!”

太后刚想要再说些什么,载潋却听皇上忽然开口道,“载潋你起来!你没有错为何要跪!”

载潋只感觉心底狠狠一痛,她知道皇上这次是真的为了自己而正面顶撞了太后,她瞬间感觉手心里和额头上全都是汗,她既不敢继续跪着更不敢站起来,只得跪着向皇上和太后挪了几步,求道,“奴才求皇上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奴才一人损伤是小,若为了奴才而伤了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和气才是大啊!”

“你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呢!”载湉忽厉声呵斥载潋道,“载振行径荒诞放肆,朕管教他是理所应当,亲爸爸自会体谅,怎么会因此而伤了朕与亲爸爸间的和气。”

载潋能听出皇上语气里的含义,她知道皇上是在故意说给太后听,让太后无从插手,更能名正言顺地处置载振。

可载潋明白,就算今日太后不插手此事,也不可能不将此事记在心里,以太后锱铢必报的性格,将来一定会清算报复此事。

载潋正在心里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太后也进退两难,她不能过于明显地表现出想要偏袒庆王和载振,也不能过于明显地表现出因为担心此事有可能影响明日的载泽婚事,而希望此事小事化了的态度。

“奴才求皇上再给逆子一次改正机会,此次过错皆因奴才管教不严,请皇上惩处奴才吧!”庆郡王再一次恳求载湉能对载振开恩。

而载湉却并没有要宽恕载振的意思,他正准备惩处载振,却忽然听殿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万岁爷息怒!明日是泽公婚礼,是皇家喜事,万岁爷总要顾及皇家福祉,自然不宜于今日惩处载振!”

载湉疑惑地停下了口中即将要说出的话,他抬头向后去望了望,竟瞧见是珍嫔站起身来正向自己回话,他正不知珍嫔为何会突然在此事中插嘴,便又看到珍嫔莞尔一笑开口道,

“奴才明白万岁爷心中有气,可万岁爷要学着化干戈为玉帛啊...更何况,万岁爷一时动了怒,就算不为皇家宗室福祉考虑,也总要为皇嗣积下福德啊!总不能让奴才头一日知道皇嗣降临,就目睹这大动干戈之事。”

载潋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珍嫔说了什么,这一天她也曾替皇上好期盼,可这一天也令她无比抗拒,如此令她心情复杂的消息,居然就这样毫无前兆地降临了。

方才大公主和载振说了许久“太后的亲孙子”,刚才众人还无法想象的消息居然就这样降临了,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令载湉无比兴奋欣喜,不知如何平静自己的心情。

“珍儿!”载湉异常兴奋地喊着珍嫔的名字,绕过众人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朕!”

珍嫔羞涩地垂首一笑,道,“臣妾是想给皇上惊喜,若不是皇上执意要罚振贝子,臣妾还不愿意这样唐突地就说了呢。”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竟是喜忧参半,喜在珍嫔有孕,就意味着皇帝即将有皇嗣诞生,不至后继无人,忧在怀有身孕者并非自己的亲侄女皇后,而是自己早已感觉到无法完全将其控制住的珍嫔。

可此时这个的消息的降临却恰到好处,给了太后袒护载振名正言顺的理由,她立时向载湉道,“皇帝,皇嗣降临是天大的喜事,再大的事都比不过皇嗣的降临。载振方才说上天眷顾,总会为我送来这份福气,现在想想话不但没说错,还准得出奇呢!”

太后才刚话毕,珍嫔便又道,“万岁爷就息怒吧。”载湉望着珍嫔一双晶莹的大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去走到载振身前冷厉道,“载振,今日朕不宜罚你,但你记住了,并非朕真的宽恕于你,若你日后再犯,朕绝不姑息。”

庆郡王听后喜出望外地忙叩头谢恩,他见载振呆愣愣得早被吓得不知了反应,便忙推他道,“还不快谢万岁爷恩典!”

载振才后知后觉地叩头谢恩道,“奴才叩谢万岁爷恩典!谢万岁爷恩典!”

载潋望着被饶恕了的载振,心里才觉轻松起来,而她的轻松全为皇上,而为自己的仇恨,她恨不得载振被皇上惩处,可一切与皇上比起来,又都不算什么了。

太后见此事已小事化了,心满意足地挥退了众人,只留下载泽同着皇后和大公主几人再说说话。

载潋退着步子随哥哥们出了暖阁,才敢抬起头来走路,她在地上跪了许久,只感觉膝盖生疼,她忽然想起来载沣为自己跪了更久,便跑上去拉住了载沣的衣袖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载沣自出殿来便没对旁人说过一句话,此时听见载潋同自己讲话,竟忽然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他像是被吓坏了一样,喘了许久粗气都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才道了一句,“潋儿,你吓坏我了。”

载潋扑在载沣的怀里,才感觉心里所有的不如意都随风而去了,仿佛自己仍是从前的自己,仍是哥哥们疼爱的妹妹,仍可以是醇王府里无忧无虑的她,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哥哥,我没事儿!我一直都很好!”载潋合起双眼来静静笑着,眼泪却将载沣的朝服都打湿了,载洵在身后瞧见此情此景,也忙走过来抚着载潋的背安慰道,“潋儿大了,早不像从前一样口无遮拦了,今儿妹妹话说得得体,没什么纰漏,兄长也不必担心了。”

载沣喘匀了气息,才将怀里的载潋慢慢松开,他望着载潋和载洵肩并肩走着才感觉到心安,他后怕极了,若是刚才太后动怒,降罪于载潋,自己如何对得起阿玛的托付!

载涛自从在西山与载潋分别,就一直与载潋赌气,因他气载潋不听话,不肯虽他们一起回京,任性地留在京郊。

载涛性子高傲,直到今日仍不肯主动同载潋说话,纵然他看见载潋回来心里比谁都要高兴。载涛默默地跟在载沣身后,瞧着走在前面的载潋和载洵说说笑笑,心里一阵阵不舒坦。

载沣早知道载涛对载潋的担心,见他到今日仍不肯主动去同载潋说话,便主动去缓和他二人之间关系道,“潋儿都没过心的事儿,你还总那么吃心干什么,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不跟她说句话,难不成还能一直这么僵着啊!”

载涛心里七上八下做不了决定,而载潋其实早就留意到了载涛的情绪,自那日他不辞而别开始,她就知道载涛的心事。

载沣用手拱了拱身边的载涛,要他主动去和载潋说话,载潋悄悄歪着头看着他俩人,见载涛终于极不情愿地向前挪了半步准备和自己说话,就在他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转过头去,爽朗笑道,“妹妹谢谢哥哥了!妹妹知道哥哥用心良苦,都怪自己不懂事儿惹兄长们担心了!”

载涛被载潋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愣了片刻才故作洒脱道,“谢...谢我什么,我哪儿用心良苦了!就怕你还觉得我处处碍你事儿呢!”

载潋扯起载涛的袖子笑道,“哥哥不说我也知道,阿升是哥哥让留下的,还不是哥哥担心我一个人在京郊的安危,才叫自己贴身伺候的小厮留下来照顾我的?这还不是用心良苦吗?”

载涛忽然感觉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值得了,自己的妹妹从来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更不是不能发现细节小事的人,他心里所有介怀瞬间都烟消云散,他掐了掐载潋的手,笑道,“算你有良心!回去怎么谢我啊?光嘴上说谢可不够真诚!”

载潋歪着头笑了笑,随后便对载涛笑道,“回去让额娘赏你个空心儿汤圆吃!”

载沣见载涛又像往日一样和载潋说说笑笑了以后才放心下来,满含笑意地望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府里。

载潋先去给额娘请过了安,问过额娘几日身体一切安好后,才陪着额娘到旁院里用了膳,载沣和兄弟两个人也都陪在一旁。

席间载潋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只怕额娘会担心自己,婉贞福晋知道明日载泽成婚,心里颇有惋惜心疼之意,也不敢向载潋提起,只怕刺激到载潋的神经。

婉贞福晋在心里又因此事更加怨恨自己的亲姐姐——当今至高无上尊贵的皇太后,是她为载泽亲自指了婚,亲手毁了她本来最能放心托付的载潋的未来。

福晋为载潋亲自夹了菜过来,道,“潋儿多吃点儿,这些天在那边吃不饱穿不暖的,额娘可是惦记坏了。”

载潋安慰地笑道,“额娘,女儿哪儿有吃不饱穿不暖呀,虽然离家人远些,但能为阿玛尽孝,日子还是舒心的。”

“当初是额娘拗不过你,你非要去为你阿玛守灵,额娘也不好劝你,不然让你觉得额娘不近人情,好在这次有皇上劝你,你总算回来了,额娘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载潋听着额娘的话,忽然想起珍嫔有孕一事来,她想若是额娘知道皇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一定会无比欣慰的,便对额娘笑道,“额娘,今儿女儿和哥哥们进宫,知道个天大的喜事呢!”

婉贞福晋以为载潋今日才得知载泽即将成婚一事,以为她说的“喜事”是载泽明日即将成婚一事,便倦倦道,“有什么事能比你回来了更让额娘高兴的。”

载潋继续兴奋道,“额娘!珍嫔主子有孕了,皇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真的!”婉贞福晋果真因这个消息而无比欣慰,感觉这样一件天大的喜事冲淡了她所有的悲伤,甚至是才刚刚过去不久的丧夫之痛,她虽嘴上不说,可行动却样样被载潋看在眼里,她低头陪着额娘一起笑,纵然她心里的疼痛早已令她麻木。

夜间载潋才回自己的院里去休息,她回到自己熟悉的暖阁里才感觉倦意猛然冲上了头顶,而她却并没有立时就宽衣休息下,而是默默地又走出了自己的暖阁,沿着游廊一直走到阿玛生前起居的退省斋里,跪在阿玛灵位前在心中默念道,

“阿玛您放心吧!皇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阿玛生前最牵挂的事,也终于能令阿玛安心了...”

载潋睁开双眼后便望着案上阿玛的灵位流泪,她深深记得从前阿玛已卧床不起时,每次见到府外请来的大夫都要问同一个问题:“有个年轻人身体康健,正值壮年,妻妾也不少,为何迟迟不闻子嗣喜讯呢?”

载潋知道阿玛说的年轻人是谁,他一直牵挂担忧的人是谁。阿玛生前再也不能名正言顺地以父亲之名去关心皇上,死后总要有权力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喜事。

载潋跪在阿玛灵位前不知不觉过了好久,她多么高兴,皇上有了自己的孩子,又多么伤心那是皇上和别人的孩子,是皇上心爱的珍嫔为他带来的孩子。

她多么渴望自己能给予所有,又多么可悲,自己回到这里,就永远只是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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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我来更新了!

灰常抱歉最近这段时间发生好多事,心情low low的,加上的确有好多不开心的事,所以更新太龟速了!!

但请放心,只要我回来了!!就意味着我一切都调整好了!!

我还是我,还是勤奋的卿霏,努力码字的我!!哈哈哈哈么么么哒!!喜欢唯求清欢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唯求清欢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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