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
古柔边走边起手落符,南部峡谷口漫天的风雪逐渐酿作了一幕横隔南北的冰墙,晶莹透亮中有模糊的身影游荡。
这理应是敌人。
“一,二,三,四...”明动暗数,拳头上的关节咔咔作响,与步伐一致的声音压过了周遭“呼呼”的飞雪。
那冰墙也随着明动的每一步摇晃,似醉酒般要吐出里面“藏”着的来客。
古柔收笔之时故意放缓了脚步,如此便落后明动一个身位,且小声道:“符阵不稳。”
“为何不稳。”明动微微眯眼,试图打量那七个模糊的身影。
“元气被断,接连不上。似乎有人刻意改变元气的走向。”顿了顿,古柔补道:“不对。不是可以改变,而是用特殊的方式在符阵内留下了特殊的路。我不得不按照那条路走。”
明动琢磨一会儿,心里有了底儿,平静道:“如果是池家的人,我兴许知道是谁在捣鬼。”
“谁?”古柔问。
明动微愣,随后笑着打趣:“我记得,你曾教训小圆,猜测的东西信不得。”
古柔亦笑:“你说出来了,便不是猜测。”
明动再愣:“好像是这个道理。”随后一脸正色:“池昂肯定在。至于池觜有没有掺和,或者说是否有能力掺和就得试探一下。”
“池昂”古柔有过了解,稍事琢磨便明白其中的缘由,于是问道后者,池觜。
明动沉吟:“我与池觜仅有一次短暂的交手。从那次的表现来看,池觜改变了我元力的走向。具体点说,仿佛他用精致的刑具架住了我的元力。让我不得不顺着刑具的形状运转元力。”
虽只谈及了元力,但修者皆明白,能“架住”元力,那也能“架住”元气。
再走几步,明动忽然咧咧笑问:“来者何人?”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一直不语的风雪有了低吟。风雪浅啸片刻,有言语挤开风雪:“特意前来长见识的人。”
“不仅文绉绉,还阴阳怪气,想必是池家的人了。”明动笑骂着加快步伐,铿锵的脚步声让飘荡的风雪在刹那间找到了归宿,一片片飞雪在明动脚下凝聚,盘踞成龙。
周围一下变得清明,至少明动周围如此,便有奇怪的景象,原本的北方雪,南方艳阳天,在某一刹那交换了位置,好似金河冲破白芒,好似江影风啸霜上寒。
那横隔南北的冰墙终究是碎了,七道矫健的身影如雷惯出,商量好的停在七个方位。明动晃眼一瞟,七人中果然有五位熟人,池觜,池昂,池壁,池室,池娄。
而以对这五人功法的了解以及当下的站位来看,明动清楚要快速突围恐怕并不容易,在逐一吆喝打过招呼后,明动朝古柔打了个眼色。
古柔会意挥手抹笔,蓄势待发的符阵化作两道冰锥分别刺向那两陌生的男子。
如此大战旗鼓的试探,七人岂有看不出的道理,又岂会让明动和古柔如意。熟面孔里,以池娄为首,池觜为尾,五人先手出手。
自然剩下的两陌生男子则借着掩护退到一边,没有出手。不过既然都来了,岂会一直冷眼旁观。
明动小心警惕。而此时他已化作鬼魅,借着迷离的光线朝池娄迫近。他自身并不怕池娄,但古柔这样的天符师却极易着池娄的道儿。
在混战中,天符师往往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故双方的目的都极其明确,守和攻其目标皆是古柔。不过对明动来说,最好的守势即是攻势,再者古柔自身就是防守大师,故他只需做他擅长的。
他的速度很快,若此地不是艳阳和风雪在交织,场间谁能能看出是一场的旅行呢?
与池娄联手的池昂面对难以察觉却真切存在的风啸,俊俏的脸上涌起复杂的神色,他希望明动来找他麻烦,却又不希望,而最惆怅无力的是他摸不到明动的行踪。
这是命不由己?
他的嘴唇开始泛白,而相反的是他心底燃起一股冲动。他想洒脱一次,不照着计划与池娄联手对付古柔,去试着打破这最好的选择,万一,说的是万一,万一此时攻击明动才是绝佳的选择呢?
然而这等念想过于冗长,抛开可行性不谈,分神本身就是错误。他招式的停顿导致无法与池娄契合,便是破绽百出。
时至今日,那怕是一分一毫的破绽都会影响战局的走向。可想而知,池娄在刹那间陷入古柔和明动的合击之中。
尽管池室,池壁,池觜对明动的攻势已铺开,仍阻挡不了明动踏出的风雪染白池娄的小脸。
虽说是风雪却饱含气劲,池娄因心神在古柔身上便难以阻止。如此她脸上渐渐了血痕,毁相尚是小事,若还不阻挡,脑袋被斩下也在情理之中。
远方那位黑袍男子平静的看着一切,却在突然发出一声惊叹,眼神不自觉落向一位消瘦的男子。
明动亦是惊叹,某个瞬间他感觉到那扑向池娄的风雪原路折回,而且竟先他攻来。
自己的招式反过来攻自己,显然是池昂的手段。而此时池昂明显处于出神之态,且周身的气机不畅,显然池昂不是这等变化的主导着。
而从气机的流转顺藤摸去,即是那位消瘦的男子,也是池家两位陌生男子之一动手了。
明动稍事推断就明白了其中的玄机。那消瘦的男子将池昂偏离的符阵挪回至正轨,如此就与池娄的招式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那自然就有了特殊的威力。
“能刹那间控制他人的符阵,倒是前所未闻。”明动暗自嘀咕一句后,收起对池娄的攻势,转头迎向池觜,池室,池壁的联手攻击。
至此池娄压力骤减,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不自觉松了口气,同时不着痕迹瞥向明动,当看得面对三人落入下风的明动,先是微微蹙眉,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红润的小脸登时又变得煞白。
“是啊,他(明动)根本就不打算对我出手。以他对时机的把握应该清楚,若不对我出手耽搁半分,直接面对池室三人怎会落入下风呢?而他宁愿耽搁这半分也要对我出手,无疑就是提醒我,他一直在旁边可以随时要我命,那怕.....”曾经败于明动手下的经历划过脑海,池娄嘴角泛起苦笑,而当她看到古柔突然收笔停手,心又是咯噔一下,突然有种被牵着鼻子,被看透,被戏耍的错觉。
倒是池昂回神后便沉静下来,他亦收手,却有些不知道将手放在何处,只能神色不自然的抱拳:“不愧是古小姐,这么快就看穿了我们的来意。”
此时那两位陌生男子立在了池昂身后。
古柔从明动身上收回目光,盈盈笑道:“来意?恐怕有些道不明,说不清。”
“此话怎讲?”池昂抱拳化作拱手,似乎真心请教。
其实道理很简单,时至今日,池家应该明白仅来一些后生是带不走明动和古柔,况且以池家的眼线应该清楚远处还有紫烟阁的人,那就更带不走明动和古柔,那就意味着池家不是来动武的,而是讲条件的。
但纯粹的讲条件,为何池室也跟来了。
对于池室,明动至今都没有五成的把握胜之。
这是一把利剑,只是仍处于剑鞘之中。而且关于池室的性格至今也没摸清楚,谁知道这把剑何时出鞘,或者说以怎样的时机出鞘呢?
古柔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直言:“你们想谈什么?”顿了顿,小声轻笑:“或是说,你们现在这四人有十足的把握带走我?”
池娄兴许不明白话中的含义,但池昂拎得十分清楚,便正色道:“古小姐对池家一直都有偏见,但偏见毫无理由。”
说到此处,池昂欲言又止,以他的心性与涵养说不出后面的话。
而其身后的消瘦男子知道池昂的窘境,便接话道:“古小姐,你应该清楚到如今,池家对古家没有任何过激的动作,反倒是一直在保护古家。所以池家并非古家的敌人,反倒是同盟。”
池昂脸微红,“庇护”一词从有野心的人口中说出,那是一个笑话。
古柔抿嘴注视说话的男子,也是方才出手帮助池昂的男子,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池星。”男子不卑不亢。
“星?”古柔笑道:“朱雀的人?”
“是。”池星答道。
“另一位呢?”古柔又问。
池星扫了眼身旁,仍沉稳答道:“池柳。”
古柔若有所思,敷衍道:“阁下说的同盟为何意?”
池星欲回答,池昂打断:“此事过于遥远,不如说说眼下。”
“请讲。不过在这之前,能否让他们三人住手。”古柔指向明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