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年她老舅乘车马去法华寺的一路初春美景,回到眼前九泉底下的一片漆黑,谢昭吁叹了一声,将背上睡着之后往下滑的谢南山往上托了一托。
真是沉啊,怎么孩子死了化成鬼,到了这九泉底下,还跟生小孩似的那么沉?
谢昭居然也还听得谢南山在她耳畔的呼吸和轻微的鼾声,那略微温热的鼻息,还有那烘着谢昭后背有一丝丝的温热的体温,叫谢昭居然一时疑惑起来,这谢南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榕树伯昏睡有段时间了,方才略睁了眼睛之后,这会儿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仍旧是虚弱了些,但好歹能说话能动弹了。
谢昭背着谢南山,榕树伯虽然想,但也不好回到谢昭肩膀上去——谢昭两侧肩膀都被谢南山占尽了。便就坐在谢昭手上。
因谢昭方才在谢南山睡前讲的是一尾金锦鲤的故事,榕树伯想了半晌,小心翼翼问谢昭,“那金锦鲤是不是后头从法华寺跑出来了的那一尾?”
跑出来?
谢昭一愣,摇一摇头,“跑出来?它一条鱼又没有脚,怎的能跑?我听说的是有歹人趁夜将它钓走了,后头吃掉了。”
阿金被谢昭送到法华寺后,消息传了出去。
起初很多人去看,但阿金总沉在法华寺前院那观音池的水底,从来没浮上来叫人瞧见过,人家学着谢昭叫它“阿金”,它也不现身。
后来是有孩子调皮,也学着大人叫“阿金”,它听到孩子的声音,立即浮了上来,嘴巴一张一合的,看着那些孩子。
法华寺之后的香火更盛了。
但阿金在法华寺没能待多久,等到又一年初冬,有小和尚趴在 观音池边,叫阿金吃饭,那平常听到他声音总是欢快从池底游荡上来的锦鲤,今日却没个反应,喊了好半天,也没有见浮头。
说来也巧,前日夜里刚下过一场薄雪,池边有一行不太显眼的脚印,在池边的时候有些凌乱,显示这人曾在池边徘徊了很久,还有好似是鱼摔在地上,蹦跶印出来的印子。
脚印和鱼印很清晰,前夜的雪下得短,在这留下痕迹之后就停了。
小和尚急忙跑去叫人,法华寺一众和尚兴师动众地出门,连官府都惊动了,一同顺着那脚印往外出去寻,寻到后头没了脚印,是在法华寺附近一个没什么人居住的村子里头。
那村子挨着乱葬岗,收留的都是外地逃难到京城的人,逃难的人通常在京城里头找不到生计,又回不去家乡,只能靠着法华寺的救济勉强活着,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