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她敛衽行礼。
陆君潜淡淡嗯了一声,便没了回应。身下傲气的千里神骏,也只得乖乖放松后腿,甩着尾巴等待着。
既不说话,也不让她走,阮明姝着实无奈。只好又抬起头,向陆大将军投去她敬畏又疑惑的目光。
阮明姝身量并不算高,只因身段纤长,独看时才显得高挑。陆君潜却是实打实的人高马大,即便不坐在马上,她也要仰头同他对视。
现在陆君潜居高临下,阮明姝更觉没有底气,只怯怯抬头了片刻,便又垂下脑袋,有些憋屈地瞧着自己的鞋尖。
陆君潜想了想,利落跳下马,绕到阮明姝身前。
两人离得有些太近了。
“将军.......”阮明姝吃惊道,心脏叫人攥住般,不知该怎么跳了。
陆君潜瞧见她眼睑下的青眼圈,清减许多的脸蛋依旧冷艳动人,却多了分哀伤怯意,不似那日又娇又傲。
“伤还没好?”他问。
“好了,只是皮外伤。”阮明姝觉得自个儿奴性颇深,这伤还是他害得,可现在一句简单的询问,她就莫名其妙有些开心。
陆君潜听了,却微微皱期眉:不是因为伤,难道是那小子对她并不好?
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没什么立场多言。
于是陆君潜点点头,又上了马。黑龙驹甩了甩神气漂亮的颅面,只等主人一个令下,就飞驰而出。
阮明姝目送着他,天差地别的两人,本就该这样渐行渐远。
可毫无征兆地,阮明姝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她下不了决心,那就让陆君潜来决定吧。
“将军!”她突然怯生生唤道。
陆君潜回头看她,本已拉起的银辔又放下。
“我有一件事想求您,您会帮我么?”阮明姝定定望着他,口气一如当日他问她名字般郑重。
陆君潜挑挑眉,讶然于眼前女子胆子之大。他们只见过几面,但每回她都能做出点让他忘不掉的事儿。
而阮明姝想的是什么呢?如果陆君潜给了否定的回答,她便只求老太太帮忙,不提为妾之事;如果陆君潜没拒绝,那她就告诉老太太她愿意入陆府为妾。
她已经十八岁了,性子冷脾气怪,没有想共度余生之人,给陆君潜做妾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者,陆君潜对盛意公主除却巫山、一往情深,她大可同老太太谈好条件,日后寻机会脱身。
“我没空。”陆君潜没怎么犹豫。
阮明姝被梗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笑。心中虽有些失望,但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
她不再多言,只恭敬垂首站着,等待陆君潜策马离去。
“去找老太太吧。”看到阮明姝如此平淡的反应,陆君潜莫名有些不悦。
阮明姝温顺点点头,又行了个告退的礼,就要离开。
“若是老太太帮不上。”陆君潜扯起缰绳,“就等我回来说。”
黑龙驹得了令,旋风儿似的飞奔而去,留下阮明姝愣怔在原地。
*
陆府内,老太太抿了口热茶,下面几个女眷正襟危坐着。
“你们都下去吧,银兰在外间侯着。”老太太放下青釉茶盅,屏退左右,连银兰也没留。
丫鬟们从松枝暖帘下一一退出,外间的门也被紧紧阖上后,老太太才再开口:
“昨夜皇后娘娘的寿宴,你们都去了,有什么想法啊。”
她语气淡淡,却是威严至极。
窦太君是老国公的继室,十八岁嫁入秦州国公府时,国公已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儿子,也就是陆君潜的大伯陆铮、二伯陆放。
国公的小儿子陆吾,即陆君潜的父亲,则是老太君生下的。
此刻大儿媳妇于氏便在左下位置面向东坐着,她发髻花白,只比老太太年轻八九岁。丈夫陆铮离世后,于氏一直孀居,前两年才从秦州来京城服侍老太太。听到老太太的问话,神色依旧安详和静。
陆府的大孙媳妇儿周氏紧挨婆婆于氏坐着,她的表情就有些诚惶诚恐了。周氏的丈夫是陆铮与于氏的嫡子陆师古。陆师古四十出头,官运亨通,现下因陆君潜“力荐”,刚坐上右丞相的椅子。
昨夜宫中宴饮,到场女眷纷纷阿谀奉承,周氏饮酒后,不免露了骄矜意,回来便觉不妥。现下听到祖母如此发问,心下更是不安。
老太太右下位置则是二孙媳妇儿沈氏打首,她今年二十有八,生得柔媚动人,比妯娌周沅溪整整小了十岁。沈惜文的夫君陆学今,如今亦在京城,没多大官职,倒比谁都忙,成日在外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