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袭来,暮寻现于身后。
“启禀少宫主,谷外起风,瘴气散去些许。”
“文训…你此时就要离开吗?你的伤还没有好啊…”
迎上夏血鸢忧虑的目光,他淡淡回答
“无须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夏血鸢送他到谷口,望着那深邃的云雾,忧心忡忡。他的脚步忽的止住,抬起右臂,无奈的唤道,
“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一条通体翠绿的小蛇,慌张的探出他的袖口,心虚的冲他吐着信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摇摇头,身旁的暮寻忙将手臂递来,那小蛇知道自己犯了错,灰溜溜的逃进了暮寻的衣袖。
夏血鸢明媚的笑,如微暖的晨光,
“文训…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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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水郡外。
夜色中,段隆晃着微胖的身体,稳健的踱着步。
转身间,发现一个黑影已不知何时静现于身后,而周遭草木微拂,虫声鼎沸。这人就好像鬼魅般凭空出现。银色面具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阴冷。
段隆被惊得一身冷汗,战战兢兢的靠近过来。
“见过少宫主。”
“段将军久等了。”
“不不不,少宫主来的刚好。”段隆附身行礼,满面谄媚。
“老夫已闻得大殿下口信,调兵一事恐打草惊蛇,二殿下已与边外守将岑信相通。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切已在你我计算之中,段将军又何须惊慌。”黑衣人不动声色。
“可是,可是老夫恐会节外生枝…”
黑衣人邪魅一笑,冷冷的答道。
“同是网中之鱼,相通又何妨。你只管依计行事即可。”
“是…老夫已借搜寻失踪人口,将兵马暗布在梵林城之边”
黑衣人满意点头,掐指算着,
“段将军既然如此听话,本座保你不出三月,必成大业。”语气明明平淡如常,却将段隆惊得倒退几步,恭敬的深深一躬。
“老夫若有幸成就大业,必将倾尽全力报答少宫主和灵隐宫之恩,奉灵隐宫为国教,以毒为圣,以法为尊。”
段隆将声音压低,语气却激昂振奋又透着敬畏。
“还望段将军莫要食言”他冷笑一声,隐于夜色之中。
“不敢,不敢,老夫定不会让少宫主失望。”
段隆对着空气,深深的行着礼,久久不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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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堂
窗前,苏伊桐孤坐到天明,她呆呆的望着那天色一寸寸的亮起来,今日,便是出嫁北缙之时。
奶娘前来唤她,见她伫立于窗边,神色憔悴,眼眶不禁红了,走上前一把将呆滞的她揽入怀中。
“公主莫怕,我已请示将军,与你同去北缙,伺候在公主左右。”
她紧紧抱着奶娘,泪麻木的落下,哭不出声音。柴侍卫也曾说过,会随她左右,护她周全,可是今天已经是他失踪的第三天了。
几个宫中婢女上下其手替这待嫁的公主装扮着,鲜红色的锦缎华服一层又一层叠落在身上,红色的丝质贵冠如一朵镶着晶萃的郁金香,高挺又柔美,还有眼花缭乱的珠宝首饰,和四溢芳香的香囊。不知道这么折腾了多久,苏伊桐拖着满身华贵隆重的封印,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出将军府。
门口,一辆金色豪华的车辇大到夸张,就像一辆金色的木质坦克,晨光中熠熠生辉,前后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旗幡招展,鼓乐喧天,震耳欲聋。
苏伊桐讽刺的笑笑,所谓穷家富路,南舍也算做到了极致。
巨大的车辇和盛大的队伍,在天水郡的街道上缓缓行进,苏伊桐将手中的龙鳞握得更紧,任那冰冷更渗骨几分,给她几分踏实。
“此刃名曰,龙鳞,锋利无比,公主随身携带,切勿妄动,以免伤己。”
“公主须悉知丹红之位,用此刃力刺之。”
“公主毫无根基,须知敌之害,方可一招致命。”
“属下不打扰公主习武之雅兴”
“属下自幼体质异于常人,蚊蝇不扰。
“天下之事,又岂在人言之中。”
“已有两只雏鸟…相信不久雌鸟便会归巢。公主可安心。”
“怎么公主以为能逃的掉。”
“一件衣衫,公主无需挂怀。”
“属下自当随公主左右。”
他明明与我讲了这么多话。苏伊桐痴痴的笑,他真的存在,他只是…不再陪在我身边。
街道两侧,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她如一尊巡展的稀世珍宝,车碾所到之处,盛赞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花花,初初,我要走了。”
苏伊桐的身子轻得好像一根鸿羽,随车碾无助的摇摆,她缓缓闭上了眼,泪悄然滑落。
兰溪村,天水郡,那些往事如幻影渐逝,不复存在,
她本就一无所有,也无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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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后堂
佛堂前,段隆微胖的身体静跪于蒲团之上,一动不动。
直到耳边喧嚣渐渐远去。
他睁开紧闭的双目,眼皮微微抖动。
忽然,段隆将身体蜷缩着伏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许久,幽幽的吟道。
“玉娘啊…韵锦她出嫁了…为夫亏欠于你们的,来世必加倍偿还。”
几滴老泪,浸湿了地上的香尘。
晨光熹微,豪华的队伍,热闹喧嚣,浩浩荡荡穿出天水郡,向北缓行,段隆脚步凌乱的跨出门口,命人将佛堂反锁,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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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郡外行馆
盛大的排场,从清晨招摇至黄昏,终停在城外一处小而简朴的行馆前。
苏伊桐被奶娘搀扶着,蹒跚的走下车碾,此时的她早已全身松软,头晕目眩,耳膜被震得轰鸣。
负责送行的副将前来辞行,她礼貌含笑送别。人马,旗幡,鼓乐和那浮夸的车碾,原路撤去,越来越远,四周也突然变得空旷和安静。。
一身华服的她身边只有寥寥几人相陪。
行馆外也不过两辆简车,几匹马,几十步兵。
“公主累坏了吧,让老奴服侍您休息吧。”沉花和奶娘扶住她就要朝后堂走去。
侧目瞬间,苏伊桐的心中徒然一颤,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伫立于众人之中,一袭白衣如雪,素净而棱角分明的脸冷俊中平添几分书卷气,眉宇间的从容漠然,一如从前,如此真切。
她皱了皱眉头,自嘲的笑笑,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不到自己几日未眠,竟也在大白天产生了幻觉。
幻象虽美,不过云烟。
“柴侍卫?”沉花顺着她的目光,欣喜的叫着。